“什么意思?還有嫌工錢多的!”洪濤以為是聽錯了,嫌工錢少可以商量,可嫌錢多是啥意思啊?根本就不想來,也得找個更合理的借口吧。
“……渾家彪悍,如工錢再一樣則我命休矣,還望大官人開恩……”偌大一個漢子,說起自家媳婦聲音都低了三分。
“呵呵呵……工錢不用減,我給你漲一成,這樣就能壓住渾家了。不過秦虎你給我記住,這次官人救你一命,以后若敢不義,官人我直接給你買個小妾送家里去,信不信!”
自打見到秦虎之后,這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就一直在讓自己吃驚,這次也不例外。能把他管得服服帖帖的女人得有多強悍啊,洪濤真想見一見。
“不敢、不敢……”這個威脅真是捅到了秦虎的軟肋上,冷汗都下來了,兩只手在不斷的攥拳,估計在琢磨是不是該把這位缺德帶冒煙的駙馬直接弄死。
“那還等什么啊,還不趕緊去摘樹葉,每個笸籮里都放滿,讓它們趕緊出來吃飽喝足!”
看著秦虎那一雙鐵錘般的大手,洪濤決定還是別再刺激他了,自己這個小體格是打也打不動、跑也跑不快,黃蜂又沒在身邊,少惹事為妙。
“萬萬不可,樹苗剛剛發芽,此時采摘過多會傷及根本!”秦虎這次真動手了,一把揪住了駙馬的衣袖,聲音提高了好幾倍。
“宸娘,快快去通知公主,把府上的歌姬送到秦爺爺家中一位,就說是我賞的小妾!”洪濤疼得都快叫出聲了,但宸娘在一邊看著呢,還得保持風輕云淡、談笑間檣櫓飛灰湮滅的做派。
“小娘子!小娘子!哎呀……官人贖罪、官人饒命啊……”宸娘是真聽話,撒腿就向往跑,秦虎愣了一下,想追又停住了,雙腿一軟就要跪下。
“嗨嗨嗨,別不識逗啊,你以為我家的歌姬不要錢,說送誰就送誰?”洪濤趕緊伸手扶住了這個大個子,和老實人逗著玩真沒勁,他們天生就沒幽默細胞。
“那……那……”秦虎還不放心,他已經分不出駙馬那句話是真、那句話是假了。
“那什么那啊,你去打聽打聽,駙馬府上哪兒還有歌姬,全被官人我除了籍,都在飛鷹社和寶繪堂里干活拿工錢呢。我也不和你這個憨人瞎逗,明天帶著渾家一起來,我這些蟲子就交給你們公母倆,不許失敗只許成功!”
洪濤已經快扶不住了,這個玩笑開的一點樂趣都沒有,還是趕緊離開這里吧,今天的全家義務勞動宣告完滿結束!
別人都可以回府上洗澡休息等著吃飯,洪濤卻不能,因為烏金行那里還挖了一個大坑。今天正是中興爐奠基的時刻,必須過去看看。
別看負責建窯的胡二父子是幾輩子的老窯匠,但沒有自己的指導,他們還真玩不轉這個很復雜的焦炭窯。
“材料都準備好了嗎?”果不其然,當洪濤抱著宸娘,身后還跟著兩個貼身丫鬟和一個冷面殺手抵達窯址時,胡家父子正坐在地上沖圖紙發愁呢。
橫看豎看都看不太明白這個窯里為啥有那么多條通風道,底部有、頂部也有,四周有、中間也有,有斜著的、圓環的、豎直的,簡直就是一個螞蟻窩,縱橫交錯,從何處著手好像都不太對。
“大官人,這鳥圖真真害人,我父子恐是做不來。”見到洪濤之后,胡二氣得胡子都快撅起來了。一個手藝人,對自己的專業無可奈何,還被這許多工匠看在眼里,太丟人了,傳出去以后就沒法混了。
“咄,好你個賊漢子,怎生在官人面前口出穢語!”胡二可能是急了一些,他本在市井里廝混,根本談不上什么禮數,心一急口頭語也跟著冒了出來。
其實洪濤根本就沒聽懂他說話帶臟字了,但蓮兒聽得真切,一手叉腰、一手舉起馬鞭,像只小母老虎般的沖了上來,指著胡二又給罵了回去。
“……”還真別說,蓮兒這一發威連胡二帶他那個結巴兒子和周圍的一干工匠全都蔫了,把腦袋往褲襠里一縮誰也不再吱聲。
“莫急、莫急……先帶宸娘去大奧里玩。胡二,你也莫急,有官人我在還看勞什子圖,先答話,材料可都準備齊全了?”洪濤還是第一次看到蓮兒發威,架勢挺給力啊。不過欺負這些老實工匠沒意思,還是干正事吧。
“都照大官人吩咐的置辦齊了,磚瓦足數,景德鎮高嶺土無處可尋,白云石倒是備了雙份。”胡二也明白為何挨罵,沒什么可冤枉的。
駙馬再怎么和善那也是駙馬,當面出口不遜,別說罵一頓,就算挨了揍也是白挨,哪怕告到開封府去,保不齊還得再挨上幾板子。
“嗯,不錯,高嶺土官人也不知為何物,不要也罷。你先差人把那些白云石用石磨碾細,越細越好,然后我來教你如何砌這座大窯。可要認真學,官人我只講一遍,學不會下次可就要換人了。”
對付胡二就不能再用對付秦虎那一套,這個老頭不好糊弄,必須上點干貨。他最看重的就是手藝,尤其是讓他兒子阿丑學會。
別看那個五十歲左右的漢子又結巴又木訥,但動手能力超強,當初盤火炕的時候就是他第一個學會的。但千萬別指望他能和你講明白,再學一百遍也講不出工序和細節。
“要得、要得、忒是要得……阿丑,還不滾過來,你個憨貨!”果不其然,胡二誰也不選,偏偏就把兒子喊過來一起聽講。
其實這座窯遠沒有胡二看到的那么復雜,因為它不是一次成型的。除了窯底的12條通風道、1座點火爐、一圈窯壁和窯壁上相對應的12條豎井之外,其余的幾十條通風道和窯頂包括煙囪都是以后加蓋的。
怎么用煤來煉焦呢?簡單點說吧,就是把煤塊先敲碎成乒乓球大小,再進行洗煤作業,然后就往煉焦爐里鋪。
一邊鋪一邊壓實,每鋪完一層就在上面用磚壘上和窯底同樣的12條通風道,上下兩層通風道之間還得用豎井相連。
就這樣堆一層壘一層,邊堆邊壘,直到第三層中間超出窯壁形成圓弧型,再用陰干過的磚坯封窯頂和煙囪,最終形成一座完整的煉焦窯。
自己那張圖畫的是個完整煉焦窯的剖面,里面的空白之處都應該填滿了煤塊。胡二自然是看不懂,更搞不清那些沒有底部支撐的通風道是怎么懸空存在的,難怪他要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