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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 蘇軾,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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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什么風把伯時吹到我府上來了,你我兄弟有段日子沒照面了吧?”想開了也就輕松了,甚至連這個時代的說話方式都省了。

  洪濤努力的適應了半年,還是沒學會那套措辭。不是自己笨,而是腦子里詞匯量太少,不會拽詞兒,干脆就按照自己習慣的大白話說吧,愛聽不聽。

  “晉卿府上有美味,小弟前來叨擾一二,如覺不妥那就再加上一位子瞻可否?”

  李公麟對洪濤的態度心中應該也有數,不過他既然來了肯定就是做好了心理準備,臉皮一拉,手一伸,指向了對面那個人。

  這位的歲數不小了,黑瘦黑瘦的,坐在椅子上就比李公麟高了半頭,起身之后,洪濤都得半仰著頭看。這讓他很是不習慣,但沒轍,駙馬這幅小塑料體格不僅瘦,還矮。

  “子瞻……可是蘇兄?”對方只是抱拳帶笑的望著自己,洪濤眨巴了好幾下眼,終于想起來子瞻是誰了,那不就是蘇軾蘇東坡嘛!

  確實應該是,年紀上蘇軾比駙馬王詵大了11歲,再加上他被貶到了黃州那個破地方風吹日曬的,想不黑都不成。

  “正是蘇某人,這一別半載有余,晉卿別來無恙否?”估計蘇軾也聽說了駙馬的變故,對于王詵沒進門就認出自己的表現有了心理準備,笑呵呵的上前一步算是正式見禮。

  “一言難盡啊……小弟這半年變化太大,真是一言難盡!黃蜂,去后苑拿幾本寶繪堂的印本來,再去廚房說一聲多準備點羊肉,把鍋子點上。等夫人回來之后就告訴她是蘇子瞻兄來了,有事去書房找我。蘇兄、李兄,此處風冷,請到書房敘話。”

  別看洪濤不怎么待見李公麟,對于蘇軾還是挺期盼的。俗啊,洪濤也是個俗人,名氣這個玩意到他這里也免不了俗。

  其實對于蘇軾的為人品性他是一無所知,詩詞歌賦更是沒什么共鳴,只因名氣大而已。

  “晉卿近來可有新作?”從踏入書房那一刻起蘇軾臉上的笑容就越來越淡、越來越生硬。

  這座書房他來過很多次,多的都數不過來了。但今日的感覺與以前有了巨大的差別,書桌上擺滿了金屬、木質、竹制的雜物,幾乎要沒地方放茶杯了。

  這些東西是干什么用的駙馬沒說,但一眼就可以看出來和作畫賦詩無關,更像是工匠們制作某些器物的一部分。

  唯一能稱得上和書房相關的東西就是一摞白紙,可上面既不是書畫也不是詞句,到底寫的什么愣是沒看懂,那些文字明顯不是宋人所用。

  再看看書架上滿滿當當的經史典籍,都落灰了。很顯然,它們很久沒被翻動過,甚至連打掃都不曾有。

  “新作?哦,怎么說呢,畫筆已經很久不拿了,自打受傷之后我這個腦袋里原來的記憶去了十之七八,對詩詞字畫全無興趣,倒是多了一些新技藝。子瞻恐有不知,小弟已經到算院就職,還發明了此物。再等些時日我將著書立說,兩位不妨先睹為快。”

  自打來到這個時代,洪濤就在盡力避免和別人談論書畫的事兒,可要來的總是躲不開。忽悠皇帝、宰相都不太難,甚至妻子也一樣,他們從來也沒仔細了解過駙馬的性情。但像蘇軾這樣的摯友就不好辦了,從某些方面來講他們對王詵的了解更深。

  從蘇軾一進門的眼神里就能看出來,他對這間書房很熟悉,比自己這個假冒的駙馬還熟悉,每一個細節都能勾起一段往事,眼神里滿滿的都是失望。

  從骨子里洪濤認為自己還算個知識分子,雖然愛好興趣和這個年代的知識分子千差萬別,可是和沈括、賈憲乃至王安石接觸的時候依舊可以溝通。

  這里的溝通并不是聊天,比聊天要高,更像是精神層面上的交流。如果可以和更多這個時代的精英階層交流,真正的融入到他們中間去,洪濤覺得成功的把握會更大。

  但用什么為介質去和對方交流呢,詩詞歌賦肯定沒戲了,現學都來不及。書畫更難,這些玩意是要靠天賦的,自己的長處只有后世的那些知識。

  文科根本拿不出手,數理化倒是能湊合湊合,尤其是數學。這玩意完全是紙上談兵,忽悠起來簡單快捷。而且這玩意也是君子六藝之一,檔次好像也不低。

  檔次確實不低,拿給蘇軾和李公麟看的版本已經讓蓮兒和高翠峰翻譯過,大部分是文字,即便看不懂卻可以看明白寫的是什么,比一大堆阿拉伯數字和數學運算符號可愛多了。

  蘇軾和李公麟看得非常認真,他們對數學也不是毫無基礎,即便比不上算院里那些專門研究這門學問的師生,但九章算術之類的數學書籍也是必讀之一,再加上洪濤深入淺出的講解,理解起來也不是特別困難。

  對于駙馬寫的這本書,兩個人都給出了高度評價,因為里面有一些很實用的例子。比如修建河堤、挖鑿溝渠之類的應用題,這對一位官員來講并不陌生。尤其是像蘇軾這樣當過地方官的人,應該是占工作比重很大的一部分任務。

  要是能像駙馬所演示的那般,只需簡單測量出一兩個數值,就可以坐在辦公室里拿著筆把一切都算明白,誤差還很小,那以后官員們的工作量和工作效率會有多大提高可想而知。

  晚飯前三個人聊得很融洽,基本都在書房里一問一答討論書中的內容。晚飯依舊設在飛羽堂中,也依舊是涮羊肉。這玩意洪濤吃得順口,招待客人也拿得出手。

  不過話題聊著聊著就從飛羽堂內的火墻聊到了瓊林苑里的白臘蟲和白蠟樹,再一出溜,得,拐到了新政和王安石上面。

  “此人乃野狐精也!自古役人之必用鄉戶,猶食之必用五谷,衣之必用絲麻,濟川之必用舟楫,行地之必用牛馬;士大夫捐親戚棄墳墓以從官于四方者,宣力之余,亦欲取樂,此人之至情也。若廚傅蕭然,則似危邦之陋風,恐非太平之盛觀!”

  一說到新政和王安石這個人,剛剛還表現得很有風度的蘇大才子就一反常態了,張嘴第一句話就是人身攻擊,把王安石說成了狐貍精。

  等后面的話被蓮兒翻譯過來之后更讓洪濤膛目結舌,這位大才子居然字正腔圓的說老百姓就應該被奴役,當官的就應該享樂,這才是太平盛世,才是自古流傳的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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