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四騎沿著金水河南岸向東踏馬而行,不急不緩,很快就來到了皇城外。這里的城墻和內城城墻有了明顯不同,全是由磚石建造,高度差不多。
公主說有三丈高,洪濤用手指簡單的估測了一下,差不多九米左右,和公主所說的尺寸比較接近。
宋朝的長度單位有丈、尺、分,都是十進制。一尺的長度比后世略小,大致有31厘米少一點點。
另外還有里和步,一步是兩條腿各邁一次,距離大致是一米五的樣子。一宋里等于三百六十步,比后世的市里略多,560米左右。
這些數據洪濤在南宋造船航海的時候測量過多次,雖然當時的金河帝國最終采用了公制,但大致數據還能記得。
至于外城墻嘛,公主說有六丈,但洪濤至今沒見過是不是真有那么高,還得眼見為實。可有一個東西是眼見為實了,那就是街道。
真沒清明上河圖里畫的那么平整,全是被壓實的黃土地,來陣風之后照樣會塵土飛揚。這還是夏季風力不大,如果到了冬季西北風一刮,不用切身處地洪濤也能想象出來。
迎風行走的話,臉上不戴著點紗巾一類的護具根本睜不開眼,回家之后嘴里也全得是沙子,他小時候生活的北京城就這個德性。
對于這個問題洪濤又虛心的請教了一下公主,萬一皇帝冬天要出門總不會也帶著紗巾吧。就算是坐車,這么大風沙,后世里制造精度不太好的汽車都會進沙塵,現在的木頭車只能更次,不會更好。總不能出去轉一圈把皇帝弄個灰頭土臉,這個問題該怎么解決呢?
“殿中省有專門的灑水役,風沙無礙。”可能是覺得這個問題過于白癡,不值得公主親自回答,小丫鬟又插了話。
按照她的描述,皇帝出行時如有風沙,會按照路途遠近、街道寬窄,事先安排好水車或者雜役先行。
水車后面有灑水裝置,雜役則用鍍金水壺滿街澆灑,差不多要比皇帝的車輦突前半里多路。這樣等儀仗隊伍走過來,水也滲入了泥土中,既不會弄一腳泥又可以防止灰塵。
“宮里面從小就要學騎馬嗎?”路面的問題暫時是解決不了,洪濤又把話題轉到了小丫鬟身上。
看她不過十二三歲,站在地上剛和馬腿差不多高,但在馬上卻能說笑自如,雙手經常撒開韁繩比劃,僅論騎術的話比自己只強不弱。不光蓮兒如此,公主也一樣,很有點誰說女子不如男的勁頭兒。
“要擊鞠,后妃們給的賞錢可多了!官人教奴家打羽毛球,奴家教官人擊鞠吧!”蓮兒也是個小財迷,凡是能贏賞錢的事兒她都特別樂意做。但在府里洪濤不讓她上場打羽毛球,自然也就贏不到賞錢了。
擊鞠這個運動后世也有,叫馬球,規則基本沒啥大變化。宋人其實還是挺喜歡運動的,不管是貴族還是平民,但凡有機會活動活動就不會放過,而且是全民性質的,各玩各的,誰也不妨礙誰。
“蓮兒,休要多嘴,小心回去告訴嬤嬤!”還沒等王詵說樂意不樂意公主先發話了。如果不是丈夫執意要騎馬出來,按照她的意思當然是坐車。被馬踢一下瘋了,萬一再踢一下又踢回去咋辦!
“呀……夫人,前面是李大官人!”蓮兒吐了一下舌頭老實了,看來她還是比較怕王嬤嬤的。但老實了沒一分鐘就又開始大呼小叫起來,像是遇到了劫匪似的。
“我去見個禮……”此時已經走到了皇城的西華門外,路口停著兩匹馬,應該不是在等紅綠燈,因為其中一人洪濤認識,或者叫見過。
“李太醫近來可好?”穿著綠袍的中年人就是曾經跟著皇帝去試探自己的那位假太醫李公麟,洪濤縱使知道他是被逼無奈,那也沒客氣,繼續裝瘋賣傻唄。
“晉卿說笑了,皇命難違、皇命難違……”李公麟沒想到王詵會這么牙尖嘴利,臉上頓是就紅了,在馬上高舉雙手于胸前,著著實實來了一揖。意思很明白,哥們服了,那件事以后就別提啦!
“伯時兄,不是為兄心胸狹窄,是真的很危險,你不出點血我真是咽不下這口氣!”
一想起當時形式的緊迫,洪濤就真不能釋懷。啥叫真朋友?關鍵時刻才能看出來。既然他沒把自己當真朋友,那就不能可憐。
“這、這使不得,小弟手無縛雞之力,怎可兵戎相見!”
看來這位李大畫家確實比較慫,聽見出血這個詞兒以為王詵要和自己決斗,嚇得不住勒馬后退。如果不是側后方還有一人一馬擋著,估計他掉頭就跑也不是不可能。
“皮肉之苦可用錢財代替,你請我喝酒我就不揍你了。但地方得由我家娘子選,不許推辭!”
對付慫人就得橫,洪濤捋胳膊挽袖子露出自己也不咋健壯的小胳膊,但臉上的表情很足,百分百是街邊混子的做派,雖然穿的是古裝,但氣質沒變。
“使得、使得……呀,晉卿誤我!相公莫怪,晉卿瘋病久已,識人不得,非狂妄失禮也……”這次李公麟聽懂了,合算不是要決斗,只是訛頓飯,雙手終于離開了馬韁,不再準備逃跑。
但緊張勁兒一過,才突然想起身后還一個人呢,立馬又緊張了起來,在馬上一揖到底,滿嘴的陪著不是,還把駙馬也饒了進去。
“請某吃酒,某就不怪罪!”后面這個人年紀挺大的,衣著也不光鮮,胡子都快打縷了,有點邋遢。但他的嗓門挺洪亮,眼睛也特別有神,還沖王詵呲了呲牙。
“恕下官眼拙……失禮失禮……”
洪濤原本以為這個老頭是李公麟的馬夫或者隨從,壓根兒也沒拿正眼看,現在聽到李公麟的稱呼立馬就傻眼了。
相公,這個稱呼在宋朝的地位僅次于官家,有點老領導、老上級的意思,地位和官職不到一定的高度不可用此稱呼。
李公麟好歹也是進士出身的京官,才藝上還有不錯的造詣,能從他嘴里喊出相公這個詞兒,必須是實打實的。不管他是誰吧,先行禮肯定沒錯,反正自己是瘋子,應該不會有人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