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常被楊再興殺死后,他的部下沒有堅持抵抗太久……
畢竟他們不是女真。
至少三千韓常的殘部選擇了投降然后被押走,因為國師早有命令,除了女真無論投降與否都一個不留外,剩下契丹和漢人只要投降就都不許殺,所以他們被押往戰線后方等待處置。
而他們的投降導致了完顏阇母側翼的洞開。
已經沒有兵力來堵王德和楊再興這兩頭猛獸的阇母,只能收縮戰線放棄對張俊和苗傅的進攻,但也就在同時韓世忠所部開始反擊,原本進攻他的金軍也不得不后撤,這實際上就是金軍的全線收縮。而緊接著北邊的姚友仲和高師旦兩部也開始了反擊,六部加起來總計超過十二萬大軍同時向前擠壓,因為這片沁河與太行山夾出的戰場是一個大致的銳角,他們的橫向擠壓很快就使得這十二萬大軍連成一個整體……
十二萬大軍啊!
他們橫亙了近二十里!
一個個小的步兵陣型以互相能支援的距離排列在平原上,陣型中那些士氣高昂的士兵密密麻麻靠攏,舉著手中的各種武器,在鼓聲中緩慢而又堅定地不斷向前,將金軍騎兵的活動范圍不斷擠壓。
后者沖不開他們。
雖然這時候他們已經離開拒馬帶的保護,但適應了戰場節奏,尤其是被勝利鼓舞的士兵,原本對金軍對騎兵的畏懼已經蕩然無存,現在的他們很清楚自己掌握戰場上的優勢,他們需要做的很簡單,就這樣結陣向前不停地走。然后他們就會走向勝利,持續了多年的戰爭就會結束,以后也就不會再有金軍南下的燒殺搶掠,他們的家園就會恢復和平安寧。不為皇帝,不為任何人,只為他們自己的家園和親人,這些年來金軍的一次次入侵,早已經讓他們知道了逃跑的后果,所以此刻他們無比堅定,他們無比頑強,而當一支步兵結成這樣的陣型,并且有著堅定頑強的意志后,騎兵幾乎就無法突破他們的防線。
騎兵對步兵最大的優勢并不是正面的沖擊能力,而且憑借高機動性的側翼攻擊。
但宋軍沒有側翼。
他們左邊是泛濫的沁河。
他們右邊是綿延整個中國的的茫茫群山。
阇母空過數萬騎兵,卻只能選擇對騎兵最不利的正面硬撼,然后去面對密密麻麻的長矛,數萬支神臂弓,無數戰斧棹刀斧槍甚至還有火藥武器,還有床弩和弩炮。
另外還有宋軍騎兵和那些猛將。
除了姚友仲和高師旦兩部沒有騎兵以外,其他各部都有一定數量的騎兵作為核心,這個時代的戰斗都是步兵炮灰肉搏消耗,然后將帥最親信的精銳騎兵在恰當時候做最后一擊。無論從河北南下之前獲得了遼國流出的戰馬的韓世忠,還是西軍系統的張俊劉光世等原本就配有騎兵的,統統都有一兩千規模的騎兵,這些騎兵在王德,楊再興,解元等原本歷史上支撐起南宋江山的猛將們帶領下,在步兵擠壓金軍的同時,不斷向前突擊攪亂金軍。
而姚友仲兩部則把他們手中最重型的武器亮出……
火箭。
不是國師版。
而是大宋工匠自制的,拖著一根竹竿穩定的,沒有任何精度可言,但好在它們也不需要精度,這些從宋軍中呼嘯飛出,落在金軍騎兵中炸開的詭異武器,用火光和巨響制造著混亂。
它們炸死斡離不的兇名本身就是一種武器。
阇母的大軍就這樣在一道移動的銅墻鐵壁前不斷后退,他們一次次沖擊,但又一次次在這銅墻鐵壁前碰得死尸堆積。
雖然宋軍死得更多,但宋軍數量多啊!
因為金兀術還在牽制宗澤,韓常所部全軍覆沒,阇母各軍在傷亡之后,目前剩下的只有不足三萬,宋軍是他的四倍,宋軍完全拼得起消耗,他就這樣一點點被擠壓過了丹水,盡管他拼死沖擊,但還是沒能阻擋住宋軍越過丹水,然后他就這樣丟掉了對南岸洛索來說最重要的連接通道。
緊接著洛索也放棄了在南岸的掙扎開始向北撤退。
洛索其實更慘。
他帶著兩萬金軍被御營司剩余三個軍六萬精銳,還有孫昭遠部的王彥及翟氏兄弟部下三萬宋軍,總計九萬宋軍圍毆。
這里面雖然標志性名將就一個劉锜,但卻有整整六萬最精銳的御營司軍,而剩下還有八字軍的創建者王彥,他的確不出名,但是劉锜打贏順昌之戰基礎就是他的八字軍,王彥被解除兵權后,作為趙構親信的劉锜空降接管他的部下,然后就依靠這支軍隊和優秀的臨陣指揮能力,劉锜才在順昌打出一場奇跡般的勝利。
至于翟氏兄弟是洛陽豪強,龍門一帶的望族,翟家在原本歷史上一直為南宋在洛陽一帶血戰,兄弟倆都戰死后翟興的兒子一度收復洛陽,后來實在無法堅持下去,才率領部下南撤到襄陽一帶。
他這一部是真正的子弟兵。
這是背靠家園戰斗的。
九萬大軍和北岸各軍一樣,一字排開向北橫推,洛索沖了幾次始終無法撼動御營司軍的那些方陣,反而使自己損失慘重,原本他和北岸的阇母夾沁河列陣,此時看到阇母已經丟掉了懷州的浮橋,自知留在南岸已經沒有好結果的他立刻向北撤退,他的目標是沁河上游,那里不但水淺而且是大路還有一道橋。
然而他還是晚了一步。
當他帶著不足一萬五千金軍快要看到目的地的時候,在他側翼不遠處的平原上,一支騎兵已經列陣完畢然后端起了長矛。
“終于來了!”
李彥仙長出一口氣說道。
“殺!”
他舉起長矛看著原本歷史上,和自己血戰三年,然后從他手中奪取陜州屠城使他憤而自殺的對手,緊接著發出了怒吼。
三千騎兵同時催動了戰馬。
而在他們的右側,是上萬名身上衣著破爛,盔甲都很少,武器也亂七八糟甚至連弓都很少,而且隊形也同樣混亂的步兵,在這些人的前面,幾個連馬都沒有的將領,也在這一刻舉起了他們手中的武器。
“殺,報仇的時候到了!”
其中一人大吼一聲,第一次開始了狂奔,他身后所有士兵洶涌而前。
洛索立刻停下列陣。
不過他的一萬五千人馬同樣拖了一支很長的隊伍,甚至有一些還在從孟州一帶戰場撤回,真正隨他到達這里的前鋒只有五千,這五千騎兵匆忙背沁河列陣。
但那支騎兵居然連盔甲都很少,輕裝的戰馬速度很快,這邊還沒列陣完成他們就到了,好在洛索部下的具裝騎兵也沒把這些輕騎兵放在眼力,最先完成列陣的五百具裝騎兵迎頭撞過去,然而靠近到視線范圍后卻紛紛減速……
密密麻麻的一片長矛林啊!
原本一直在洛陽一帶作戰,此刻第一次遭遇騎墻沖鋒的金軍,下意識地就想避開這東西的鋒芒。
話說這時候騎兵早就不用長矛了。
實際上這時候騎兵通用的長兵器就是錐槍,但錐槍其實很短,但槍桿很粗,這是鎧甲發展和成本均衡后的無奈之舉,首先錐槍能破甲,其次短粗的槍桿不易斷可以持續使用,而唐朝馬矟的確兼顧了這兩者,足夠長,破甲足夠強,而且還是古代般復合材料桿的不怕斷,但已經把士兵當炮灰的文官們,很顯然沒興趣給這些賊配軍配上這種昂貴的武器。
話說一支馬矟得多少錢?
一個錐槍頭后面鑲個木桿才幾個錢?
最終馬矟不見了。
而近似現代大槍的錐槍成為主流。
而此刻密密麻麻一片比馬矟還長的長矛,以超過百里的相對速度迎頭撞過來,這些久經沙場的金軍騎兵不用猜也知道接下來的結果,這樣密集如墻的隊形根本無法躲開攻擊,而這樣的速度長矛當胸撞擊就算穿不透鎧甲自己落馬也是絕對的,而騎兵戰斗中落馬就基本上和死了沒區別,原本沖鋒的金軍具裝騎兵毫不猶豫地原地轉向,試圖加速避開其鋒芒。
然后就像汴梁城外結果一樣,三個波次的騎墻沖鋒,瞬間撞翻了亂做一團的金軍騎兵,就像一片席卷而過的潮涌般繼續撞向洛索。
而在后面是那些步兵。
這些連衣服都沒幾件完整的與其說是士兵不如說是難民的,亢奮地洶涌而上,用他們手中刀槍斧頭錘子甚至干脆連枷一頓亂砸,所有還活著是金軍也變成了死尸,然后撿起他們武器甚至騎上他們戰馬的那些步兵們再一次追隨李彥仙。
這時候李彥仙已經撞上了洛索。
第一輪沖擊中長矛就已經折斷一一節,舉著剩下還有不足三分之二長度空心木桿的李彥仙,依舊靠著沖擊力量用這根木桿將掄著狼牙棒試圖阻擋他的金軍撞下了馬,后者的狼牙棒還沒他那根木桿的一半長。
而同時他的木桿也終于報廢。
他隨手將這東西一扔同時摘下國師版連枷,就在洛索手中錐槍直刺自己的同時伴著戰馬的沖擊瞬間到了他跟前,雖然后者的錐槍刺穿他的胸甲刺進了他的腹部,但李彥仙的連枷上那個用鐵鏈連在木柄上的帶三棱釘錘頭,依舊準確地砸進了洛索的頭頂。
后者幾乎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就倒向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