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州。
“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
楊豐站在鴨子河畔,多少有些黯然地說。
他在成都這個曾經的錦繡之城內總共找到了不足五千居民,而他身后的漢州也就是廣漢或者說雒城內,男女老幼加起來還不足一千,甚至連城墻都已經垮塌廢棄,倒是沒人清理的白骨隨處可見,這還是城市,都江堰一帶的鄉村幾乎人煙絕跡,老虎野狼倒是隨處可見,就連成都城內都有野狼出沒。
這就是曾經的天府之國。
蒙古鐵騎就像一場席卷而過瘟疫般把死亡與毀滅散播到所有他們經過的地方,這是一場真正的浩劫,文明的浩劫,野蠻毀滅文明的浩劫。
他身后的士兵們默默肅立。
而在他們對面的鴨子河北岸,大批蒙古騎兵正馳騁警戒,這是剛剛進駐德陽的,包括從成都逃過去的,但卻沒有反攻成都,很顯然他們也沒膽量面對他,另外成都也不是他們必須爭奪的,他們的底線應該是涪江。這些年蒙古軍的南下都是以隴右為起始點,但在漢中大量維持駐軍,平常時候和宋軍互有攻戰,一旦準備大規模進攻,就從漠北和舊西夏境內調動蒙古騎兵大舉從隴右進入漢中然后南下四川,或者從隴右直接進入四川,這樣他們就必須預先控制入川的各條道路。
金牛道,也就是劍閣路線。
米倉道,也就是南江,巴中路線。
陰平道,也就是甘肅出江油路線。
這三條路線分別對應嘉陵江,渠江和涪江,然后蒙古軍沿三江向下游以水運支撐后勤進攻,而三江最終交匯于釣魚城,這就是釣魚城至關重要的原因。
但其他地方都不重要。
得之固然好,得不到也沒損失。
包括西川的核心成都也是如此,成都過去的重要性在于它太富庶,它可以作為統治的核心區,但現在這已經沒有意義了,這座城市已經被毀,闊端的屠城讓它的光輝不再,它已經不能再提供財富了。蒙古軍之所以還占據它,只是為了在西川扎根,這些年他們在那些投降的漢將提議下,已經開始學著控制,而不是純粹殺戮和掠奪,成都很適合做基地,但如果他們丟了成都也沒什么大不了,因為于他們的戰略無損。
這樣楊豐就明白該怎么做了!
“抬我的刀來!”
楊豐突然說道。
“抬仙尊的刀來!”
韓林喊道。
隨著一陣整齊的號子,六名彪形大漢用木杠抬著斬艦刀,邁著整齊而又沉重的步伐,緩緩走到了楊豐的面前,然后把刀柄擔到一塊巖石上,這才撤去繩子。
對岸蒙古騎兵警惕地看著這邊。
因為有大批和楊豐交戰過的騎兵逃過去,他們都已經知道了楊豐的兇殘,尤其是他這柄恐怖的巨刀,一刀斬斷十幾人的傳奇,經過眾口相傳的演繹后更是無比駭人聽聞,到現在為止,已經有一個大汗,兩個都元帥死在楊豐手中,至少四川的這些蒙古軍上下都已經清楚了他的恐怖。
楊豐在對岸警惕的目光中,伸出手拿起了刀柄,然后冷笑一下驟然躍起,倒持斬艦刀,刀尖對準那巖石的縫隙,大吼一聲凌空猛然刺下。
伴隨一聲巨響火星飛濺。
然后那斬艦刀直接插入巖石中近一米深。
“仙尊神威無敵!”
他身后的喊聲整齊響起。
對面的蒙古騎兵一陣混亂,很顯然也被這一幕震撼了。
楊豐傲然地站在刀前。
“韃虜過此著死!”
他向著對岸怒吼一聲,就在同時他抄旁邊一個人頭大的鐵球,就在鐵球上冒出煙的瞬間向上一拋,緊接著抬腳猛然踹飛,此物帶著淡淡的煙跡一下子飛過鴨子河,突然間化作一團炸開的烈焰,然后是恍如天崩地裂一樣的爆炸聲,那些蒙古騎兵胯下戰馬嚇得全部悲鳴著掉頭,一片混亂地逃向遠處。
“走,回成都!”
楊豐拍了拍手說道。
這就可以了,他以這種方式暫時給蒙古人劃界,等他走后留守這里的蕩寇軍,可以散播出消息,就說他附體的是成都人,所以成都就相當于他的家鄉,他絕對不會容忍蒙古人侵占成都的,如果有蒙古軍敢越過鴨子河襲擾成都,那仙尊就會來親自出手收拾膽敢冒犯他威嚴的,但如果蒙古軍老老實實別越界,那么他也就不會主動攻擊,總之雙方以這種方式休戰制造一個仙尊專屬地盤,讓蕩寇軍的士兵把川東的家人都遷回來,在成都平原軍事化管理繼續種田。
因為有他保證安全,那么那些逃難進山里的百姓肯定會逐漸回來,這里會迅速恢復繁榮。
畢竟這里的條件太好了。
之前只是因為安全沒保障,但有他這個神仙提供保護就不一樣了,有了人口也就可以訓練更多軍隊,雖說給蕩寇軍配備大炮還有點早,但只要脫離了南宋那個純粹把人變成廢物的軍事體系,想訓練一支能打的冷兵器軍隊并不難。
冷兵器軍隊并不是不能抵擋蒙古騎兵。
蒙古騎兵的核心是重騎兵。
但他們的重騎兵并不比金兀術的鐵浮屠更強,南宋軍隊之所以在蒙古騎兵面前一觸擊潰,是因為南宋軍隊本身就弱雞,孟珙稍微強化了一下就能和蒙古騎兵打得有聲有色,如果換成巔峰時期的岳家軍,一樣吊打蒙古騎兵,重騎并不可怕,當年的劉琦早已經證明了,真正能打的重甲步兵一樣能擊敗重騎。
重甲,長矛,戰斧,棹刀,神臂弓,再加上堅定的意志,鐵浮屠一樣在步兵面前折戟。
宋軍弱雞完全是體制的鍋。
文貴武賤,防武將如防賊,武將一有戰績立刻打壓,軍隊脖子上千方百計加繩索,稍微強一點就立刻勒緊繩子,專門以文官主軍事,武將就是個苦力而已,就差和北宋時候一樣刺字了,這樣的結果就是武將不再以打仗為目標,而是以拍文官馬屁升官發財為目標,軍隊根本不訓練,打仗時候一觸擊潰,有才能的受不了憋屈紛紛投敵,就這樣還不亡那簡直天理不容了。
崖山是令人嘆息,但嘆息過之后真要想一想那是自己作的!
十萬士子跳海何其悲壯。
但十萬士子寧可跳海也沒人回過頭和敵人拼命又何其可笑。
而真要恢復隋唐尚武之風,哪怕僅僅恢復到被靖康之恥逼得稍稍恢復了一下的程度,那么以南宋的國力和人口數量,恐怕也能自保了。
當然,這是楊豐對整個南宋要做的。
而對于蕩寇軍,他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先以冷兵器為武裝進行訓練,沒必要給他們開掛,最多把配重投石機加上,但裝備依然維持宋軍水平,然后完全按照岳家軍的標準訓練,有這樣一支軍隊足以保證成都一帶的安全,就算蒙古軍敢進攻他的地盤,這些人也足夠支撐到他回來救援。
而在這個控制區內,首先完成土地分配,恢復唐初時候自耕農化,同時兵民結合玩預備役化,甚至進行義務教育,這樣他的人口也就有了。
但理論上還是大宋土地。
當然,大宋肯定管不了,這里屬于最前沿的棄地,臨安的朝廷根本不會在意這里,而四川的地方官員也不會管這里,畢竟這里已經打上楊仙尊的標志,而成都在蕩寇軍手中,也就保證了瀘州和川南一帶的安全,他們只需要全力對付從川北向川東進攻的敵人,而不用擔心再像上次一樣,紐璘的大軍沿內江而下在瀘州進入長江順流繞過重慶,在下游切斷重慶和三峽以東的聯系,釣魚城和重慶這個核心的防御體系背后就是安全的。
這樣成都及附屬各城就會變成一個國中之國,一個屬于楊豐的國中之國,而這里依靠著都江堰,養活幾百萬人口都毫無壓力。
總之成都就這樣拿下。
而蕩寇軍的訓練他就不管了,這支軍隊在成都進行了再一次擴充,尤其是還吸納了兩千多降軍,總兵力已經達到一萬二,甚至還有了一支約兩百人的騎兵,他們被楊豐迅速分成了兩個旅和一個守備隊,一個旅駐云頂山城,一個旅駐成都,守備隊駐扎雒城,并且組織人力重修雒城,至于成都周圍土地隨便他們開荒,那些在川東的蕩寇軍家屬也叫回來,每戶限定一百畝,這地就歸他們,這是楊仙尊給他們的,至于原地主……
沒逃跑的那肯定是降敵,他們的土地肯定要沒收。
逃跑的那些短時間不會回來,就算回來想要那先問問蕩寇軍士兵的刀。
總之不管以前如何,現在的成都府九個縣,再加上漢州,那就得按照楊豐的規矩來,縣令由他任命自己的那些弟子,當然不叫縣令,朝廷任命的是縣令,他任命的就是教長,軍政一把抓,民政經濟司法預備役統統由教長負責,仙尊賜圣諭書為法律。而在成都設立大教長,這個暫時由圣姑來負責,楊豐很驚喜地發現小玉居然識字,那么給她圣諭書,讓她就照著圣諭書裁決一切,他離開后這里的管理就交給這位圣姑了,至于蕩寇軍統制則任命韓林,后者也獲得了全套的岳家軍訓練手冊,就按照岳家軍標準訓練目前的這一萬兩千蕩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