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尼古拉斯·蛋達成共識之后的第三天,這位“來自古代剛鐸遺跡,存儲著一個古老的靈魂,與塞西爾先祖結下友誼的魔法裝置”終于開始正式出現在新塞西爾領的民眾面前。
從此以后,稱呼這個蛋便不能用“它”,而必須用“他”了。
他的出現理所當然引起了一番關注——哪怕是最麻木的農奴和奴工也會忍不住對這個金屬球產生好奇心,當看到一個直徑一米五、飄在半空、澄明瓦亮的金屬球朝自己飄過來的時候,大家都不禁會駐足觀看,然后跟身邊的人議論一下這玩意兒。
最初,有不少人是感到恐懼的,因為尼古拉斯·蛋的外形實在匪夷所思,而且在太陽下也亮的過頭了點,簡直像個隨時要爆炸的法球一般,那些見識淺薄又迷信深重的平民見到這東西甚至會忍不住驚呼著跑開,但高文專門派了些士兵,來宣講、介紹這個“魔法裝置”的來歷,并格外強調:蛋里面其實是一位值得敬重的古代學者,只不過因一次魔法事故才不得不被困在金屬球里面,除了這異樣的外形之外,他和營地里的人沒什么差別。
在這么宣講了很多次之后,人們終于勉強能接受這么一個金屬球了——當然,一點點恐懼和緊張是無法避免的,只不過他們確實發現了這個圓滾滾的家伙是無害的,而且還能發出聲音跟人交流,再加上有高文的承諾,大家才強行鎮定了下來。
而尼古拉斯·蛋本人……本球則對自己的現狀感到分外滿意。
從流落到這個古怪的異世界第一天起,他就處境艱難而尷尬,首先面臨了環境的詭異,緊接著是不懷好意的當地人,被抓到實驗室里當研究樣本,還險些被一千年前的剛鐸魔導師們切成金屬刨花,最后又被那些魔導師隨手一個封印給鎮壓了一千年,睜開眼就是個文明倒退技術崩潰之后的新世界——他原以為自己就要在這樣持續不斷的壞運氣里完蛋了之,但卻沒想到竟然遇到了高文這么個另類。
能交流,能理解他說的話,而且思路開闊到可以接受他的各種說法,既不像現代的當地人一樣愚昧無知,也不像古代的那些人一樣只知道解刨研究。
現在想想,前些日子偷偷想要逃跑但卻被人正好撞見……著實是一件很好的事,否則自己繼續假裝石頭球還不知道得多長時間才能像今天這樣光明正大地出來遛彎呢。
但尼古拉斯·蛋在營地里溜達的很爽,卻有人跑到高文那里告狀了,赫蒂一臉發愁地站在高文面前:“那個球一直在營地里飄來飄去,您真的不管管?”
高文正在低頭仔細研究人員資料:那是前兩天剛剛抵達此地的、來自王都的一百名技術人員的大致登記,聽到赫蒂的話,他抬頭笑了笑:“那個球給人搗亂了么?”
“搗亂倒是沒有,”赫蒂搖搖頭,“但他好奇心實在太過旺盛,基本上只要看到哪里有人在干活,他就會飄過去看半天,他那外形實在醒目,工人們難免會受影響。”
“大家遲早會習慣的,只是一個飄來飄去的金屬球而已,又不是巨龍,”高文呵呵一笑,“當然,我回頭提醒他一下,讓他盡量別影響別人工作。對了,話說回來,你對尼古拉斯·蛋有什么想法么?”
赫蒂臉色古怪起來:“您真的確認給他起這個奇怪的名字?”
高文無奈地攤開手:“沒辦法,他就認這個。”
赫蒂嘆了口氣:“想法的話……其實我一直想研究研究他是怎么飄起來的,他散發出來的能量反應很奇妙,不像是我熟知的魔法力量,而且他能永久漂浮在半空,如果這是一種天賦法術……”
“打住打住,”高文趕緊打斷了赫蒂已經開始發散的思維,“你要是就想研究,那還是收斂一點吧,那家伙一千年前就被剛鐸帝國的魔導師們抓起來研究了很久,現在心理陰影特別嚴重,你這樣會讓他好不容易對咱們建立起來的信任感煙消云散的。”
“當然,我現在也只是心里想想,”赫蒂略帶歉意地笑了笑,“比起這個,我此時更在意您提到的,在山中遺跡里面還隱藏著一千年前沒能撤走的樣本的事。我聽說您讓菲利普騎士組織了一支探索隊伍?難道您現在就要去遺跡里面尋找那些危險的東西么?”
“當然不是,”高文搖了搖頭,“你都說了,那是危險的東西,不是我們現在能染指的。我讓菲利普騎士組織隊伍主要是為了探查遺跡淺層,以及查看一下之前咱們進入遺跡時未能探索的那些岔道。要知道,那可是個龐大而且堅固的要塞……就那么放在山里不利用起來,你不覺得很浪費么?”
赫蒂微微張大了眼睛:“您是想……”
“稍微利用起來,最起碼把入口大廳到淺層回廊之間的那些房間利用上。這里畢竟是黑暗山脈,危險總是會出現的,如果遇上緊急情況,大家起碼可以去那座要塞里面避難——不是么?”
說完這句話,他便低下頭,重新將注意力放在那一百人的名冊上。
“正式工匠十五人,包括石匠、木匠、鐵匠、皮匠等,另有擅長造屋的工匠十人,正式的施法者只有兩個,其中之一是個二級的奧術師,另一個是四級的符文師,”高文一邊看著一邊忍不住笑出了聲,“詹妮·佩羅,四級符文師,隊伍里等階最高的職業者。這算是國王的慷慨吧,竟然還有一個中階的施法者……”
赫蒂聽著高文的話,卻忍不住皺了皺眉,因為她對那位“中階施法者”其實是不滿意的:那位四級的符文師是一百人隊伍中等階最高的一人,按照“三級一階”的劃分方式,她已經屬于中階,一名中階施法者確實算的上高端人才,畢竟目前領地里除了高文之外,最厲害的也就是三級職業,但符文師實際不能這么算——他們雖然也叫“法師”,但實際上是法師里面的“工人”,他們所掌握的是在各種魔法器物和法陣上刻畫符文與法陣的技術,與常規法師相比,他們最大的特長就是手比較穩……
符文師怎么晉級呢?就是大家扎堆畫符文和法陣,規定時間內畫的又多又好就可以,而至于施法能力……
符文師只有最基礎的魔法技能,能做到感應魔力、識別不同元素便足矣,通常他們的法師等級在二級左右,最低甚至剛剛從學徒畢業的一級法師也可以成為正式的符文師。
在無法掌握魔力的普通人眼師同樣是神秘而強大的“法師大人”,但在真正法師的眼師是比他們低一等,甚至低好幾等的“劣品”,其地位僅僅比完全無法施法的“符文工匠”高那么一點。符文師通常只能給正式法師打下手,充當附庸,與符文工匠一起幫助后者制作魔法器物或者繪制法陣,而由于其本身不具備太高的魔法技藝,所以符文師們甚至沒辦法使用自己弄出來的法陣和道具——他們那羸弱的魔力與低劣的控魔技巧完全不足以操控那些復雜的魔法陣。
因此,這是一個為他人做嫁衣的職業。
赫蒂并沒有大多數法師那種高高在上的心態,她也并不歧視被主流法師視作“魔法仆人”的符文師,但她一眼就能看出來那個叫做“詹妮·佩羅”的符文師其實是被王都塞進來湊數的——名義上的中階施法者,有這么一個人在隊伍里,弗朗西斯二世就等于是盡了禮數了,甚至傳出去還能當個美談。
這才是讓赫蒂最不滿意的地方,而且這支隊伍里所有的施法者加起來才只有兩個人,剩下的全都是法師學徒或者工匠學徒,這讓她認為王都派來的這支隊伍嚴重缺乏誠意。
赫蒂不是一個很會隱藏表情的人,尤其是在高文面前的時候,所以后者一眼就看出了她的不滿:“怎么?覺得一個四級符文師是在侮辱咱們的智商?”
“國王沒有誠意,”赫蒂說的很直白,“一個符文師——瑞貝卡好好練練手的話說不定都比她強,這完全就是放進來湊數的嘛。”
“這應該不是弗朗西斯二世的意思,”高文擺擺手,“那個國王必須顧慮到我的態度,所以他對塞西爾開拓地的支持不會有太大水分,但他必須承受王都其他貴族的壓力,而那些貴族不見得希望塞西爾家族能快速崛起,事實上他們有一大半恐怕都巴不得咱們這個昔日的南境統治家族可以悄無聲息地死在黑暗山脈。在這種情況下,你覺得他們會允許一支精干而寶貴的技術隊伍來到這里么?”
赫蒂臉色變得很不好看:“那些狹隘又貪婪的王都貴族……塞西爾家根本沒有和他們爭奪任何利益的想法,他們卻費這么大功夫來搞破壞。”
高文搖搖頭:“這正是貴族的行事準則,你不能接受,只能說明你其實并不是個合格的貴族——按照他們的標準。當然,我也不合格。”
“那您對這份名單……”
“當然是笑納,為什么不呢?”高文笑了起來,“這再怎么說也是一百個技術人才,哪怕是胡亂拼湊起來湊數的,也比沒有強,這些鐵匠和木匠總不至于連錘子和鋸子都不會用吧?而且我還要見見這個叫詹妮·佩羅的符文師,她的資料上有一句話讓我挺感興趣的。”
“哪一句?”
“詹妮·佩羅,法師等級——學徒。”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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