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神奇?”月華有些瞠目:“豈不可以同神仙術法相比擬了?”
“比術法還要厲害,因為這種功夫可以傷人于無形,直接隔空震碎人的五臟六腑,而并不自知,隔日暴斃而亡。正因為此功厲害,所以天罡老人六十高齡的時候,都沒有物色到合適的弟子人選,唯恐會禍害江湖。”
“那照此說來,刺客會不會就是天罡老人了?”
陌孤寒搖搖頭:“天罡老人據聞已經失蹤了將近二十年,如今是否仍在人世還是一個迷。”
褚慕白“嗯”了一聲,斬釘截鐵道:“那刺客分明就是一個年輕男子,絕非天罡老人。”
“那你有沒有盤問一聲,那刺客進宮意欲何為?交手之時是否留下其他破綻?”
“微臣問過了,當時御林軍巡查到關鳩殿附近的時候,是有侍衛從地上的樹影上發現了那刺客的行蹤,當時就立即交手了,刺客一言未發。除了武功路數,沒有任何線索,所以也并不清楚那刺客的身份。”
“關鳩殿附近?”陌孤寒敏銳地捉住了其中的疑點。
褚慕白點頭:“微臣再三確定過刺客當時隱身之處,就是離關鳩殿不遠的一棵樹上。”
“那蘭婕妤呢?當時關鳩殿里有沒有什么動靜?事發之前,她又在做什么?”
“刺客走了以后,微臣就命御林軍上前敲門,詢問是否驚擾了蘭婕妤。蘭婕妤這才命人打開緊閉的殿門,看樣子嚇得不輕,就連臉色都是蒼白的。她應該是一直都在關鳩殿里,并未外出,微臣不敢以下犯上,多嘴盤問。”
陌孤寒緊蹙了眉頭,微微沉吟:“此事應該并非是偶然吧?有沒有這樣的可能,你暗中調查她的事情被她同黨覺察了,進宮前來通風報信......”
月華掩唇而笑:“我倒覺得,是泠貴妃無意間殺了他們傳信的信鴿,他們無法傳遞消息,迫不得已必須要親自出馬了,未必就是與懷恩有關。”
陌孤寒不置可否,而此事關乎后宮妃嬪,褚慕白不敢擅自斷言。
月華給兩人滿上酒:“后天就是母后的壽辰,此事無論與蘭婕妤有沒有關系,我們等母后壽辰之后再做計較。別讓她老人家心里不舒坦。”
陌孤寒點點頭:“無論刺客意欲何為,自明日開始,宮里加強守衛巡邏,這次是僥幸,萬一那刺客目標果真是你我呢?”
陌孤寒這話可不是危言聳聽,尤其是最近風頭正緊,喋血堂狗急跳墻,什么樣的事情做不出來?
褚慕白點頭應命:“微臣再讓子衿委托江湖上的朋友打聽一下天罡老人的下落。既然那刺客使用的是渾天罡氣,與天罡老人定然是有淵源的。由此入手,或許更有新發現。”
陌孤寒點點頭:“這天罡老人當年乃是武林泰斗,打聽起來倒是簡單。不過這蘭婕妤究竟是什么身份,倒是令朕匪夷所思了。”
月華殷勤相勸兩人趕緊吃菜,空腹下酒,難免傷胃。
“皇上是否還記得上次上元節的時候,我們玩笑說起老鼠嫁女,當時懷恩一時興奮,談起她們家鄉里,老鼠嫁女那日蒸老鼠餑餑,然后隔著窗子丟進去,驗看新嫁婦頭胎是男是女。”
陌孤寒點點頭:“自然記得,朕那時候還果真命御膳房里蒸了老鼠餑餑,結果嚇了你一跳,直接丟了。朕還玩笑說,將來定然是兒女雙全,一對龍鳳胎。”
提起那時候的事情,兩人心里全都歡喜滿溢,當時正是情義朦朧的時候,香醇得就如窖藏美酒,飲一口便面紅心跳。
月華笑嗔著看了他一眼:“你只顧著打聽這丟餑餑的風俗,難道就沒有問問懷恩,這是哪里的風俗么?”
陌孤寒一拍前額:“朕怎么就沒有想到?”
月華笑著道:“不用皇上操心,妾身已經向著宮里的老人打聽過了,這是陜西汧陽一帶的習俗。”
“也就是說蘭婕妤極有可能就是那里的人士?”褚慕白興奮道。
“即便是知道了又能如何?終究還是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進宮又是什么目的。”月華懊喪道:“汧陽那么大,又不知道她的真實名姓,就如大海撈針,壓根無法追查。”
“若是單純只是冒充一個身份,倒是并沒有什么。朕明日尋當初前去信陽的太監盤問盤問,當初究竟是受人蒙蔽,還是受了誰的好處,有意遮掩。此事急不得,慢慢調查,總是會有線索。反正不要操之過急,露出蛛絲馬跡,讓她警覺。”
三人商談到夜深,褚慕白與陌孤寒全都醉意微醺,方才告辭出宮。
第二日月華一起床就開始張羅明日太后壽宴一事,忙得不可開交。只能吩咐水悠代自己到關鳩殿里探望懷恩,一探虛實,并且給她送去壓驚的兩支山參。
回來的時候一無所獲。蘭懷恩面對水悠的試探,應答如流,只是心有余悸,面色不太好看。
當初因為月華與懷恩交好,并未想方設法地往關鳩殿里安插自己的眼線,對于昨夜關鳩殿中有何變故一無所知。
一直忙到下午,月華方才喘息一口氣,顧得上吃午膳。
御膳房里端來的春筍燴糟雞,八寶糯米鴨,以及芙蓉開邊蝦是中午的時候就做好的,一直在籠屜里溫著,變了口味。不過兩樣新鮮時蔬是剛剛下的鍋,翠綠翠綠的,點了蒜蓉,比較清淡爽口。
月華已經餓了,就著蔬菜吃了幾口,又猛然想起,自己送給太后的壽禮還沒有顧得上過目。
她暗中吩咐針工局的人給太后趕制了一身鳳袍。老人喜歡鮮艷熱鬧一些,挑選了上好的流云錦貢緞,金銀線綴寶石刺繡鳳凰于飛的圖案,內襯選用最舒適柔軟而又透氣的蠶絲緞,繡成之后,金光耀目,華麗璀璨。
月華甚是滿意,交給浣衣局的人仔細清洗熨燙,準備今日就獻給太后做壽禮。
一忙碌起來竟然就忘記了,過問起來,鳳袍還遲遲沒有送到清秋宮。月華差了玉書到浣衣局親自去取,剩下的菜一口沒動,丟了可惜,就賞給了下面的宮人打牙祭。
過了片刻功夫,玉書便回來,身后跟著戰戰兢兢的浣衣局管事婆子。
玉書沒好氣地回身瞪一眼婆子:“你自己說吧,我沒臉交差。”
婆子上前匍匐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老奴該死,有負皇后娘娘吩咐,懇請娘娘恕罪。”
不用問,月華心里就知道不妙,肯定是鳳袍出了什么岔子。
玉書氣得漲紅了臉,袖手在一旁一聲冷哼。
“說吧,鳳袍呢?”
不消月華開口質問,婆子就痛哭流涕地哀哀央求:“是婆子疏忽大意,沒有管教好下面人,鳳袍沒有保管好,娘娘饒命。”
月華站起身,厲聲追問:“究竟怎么回事?”
婆子渾身嚇了一個哆嗦,頭也不敢抬:“啟稟娘娘,鳳袍昨日洗好以后,老奴交給下面丫頭熏香,局里有南詔進貢來的百花香精,不用熏籠,只消清水浸泡半個時辰即可。而且那香氣馥郁,持久不消。老奴思忖著太后不喜歡煙火氣,老奴也是想討娘娘歡心,就吩咐那丫頭用百花香精浸泡。
誰成想,那丫頭做事馬虎,竟然將自己尋常所用的一方帕子裹夾在里面,也一并泡在了水盆里。結果,那帕子掉色極厲害,竟然就染在了鳳袍上。”
“什么?”月華氣憤地冷哼一聲:“本宮進獻給太后的鳳袍你們竟然也這般粗心大意,渾然不放在心上?”
婆子害怕,此事可非同小可,前朝據說有次針工局里的奴才們趕工繡龍袍,因為過于困倦,打盹時不慎將燈油灑落在龍袍之上,將龍袍燒了一個窟窿,就惹得前朝皇帝雷霆發怒,認為這是不吉利的事情,下令斬了五六人之多。
這鳳袍可是太后壽誕所穿,非比尋常,皇后能輕易饒了自己嗎?
婆子一路走過來,就雙腿打顫,此時月華怪罪,她更是嚇得魂飛魄散:“老奴一直都小心翼翼,親自監工,僅剩這最后一步了,才放下心來,去命人準備熨燙所需用品去了。就這么一疏忽,誰想下面人就闖了貨。老奴已經命那丫頭跪在那里等著皇后娘娘發落,老奴也有失職,懇請娘娘開恩。”
婆子一番央求,月華的氣也逐漸消散下去。這鳳袍再金貴,那也只是個物件兒。難不成還果真降罪,砍了她們腦袋不成?
她輕嘆一口氣,惱怒地問:“染色可厲害?可有辦法補救?”
婆子抬頭看一眼她臉色,小心翼翼道:“老奴已經吩咐人用各種辦法清洗過了,折騰了昨日一天,都于事無補。”
月華想著,不過一方帕子,應該染色不厲害:“呈上來讓本宮看看,若是能繡花遮掩一下也好。”
鳳袍是一并帶了過來的,宮人上前,將鳳袍抖開,呈現在月華跟前。月華瞇著眼睛一看,正好是前襟醒目處,斑斑駁駁好幾處染痕,好像是被青草污漬玷污了一般。
鳳袍原本就是絳紅色,這大片的綠痕尤其醒目,壓根就沒有辦法遮掩了。更何況,這樣艷麗的面料若是用綠色絲線刺繡遮掩,也未免過于傻氣。
月華懊惱地而又惋惜地跺跺腳:“多少工匠數日里的心血,真真地可惜了。那么一方小小的帕子,怎么掉色這么嚴重?”
婆子小聲道:“婆子覺得可能那百花香精也有問題,否則那帕子百十遍水都過過了,用得舊舊的了,怎么也不會脫色這么厲害。”
婆子也不知道是有心還是無意,這一句多少推脫責任的話,令月華心里就是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