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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九章 愿者上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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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亥時末,白天的風已經停了,空氣干冷干冷的。

  今日的天有些陰沉,天上連點星光都沒有,沒有燈籠映照的地方,就猶如墨染,伸手不見五指。值夜的太監宮人就偷偷貓進那些暗沉的犄角旮旯里偷懶。

  紫禁城的朱墻甬道顯得愈加空曠與冷寂。

  因為皇上這幾日身子不適,所以周遠夜間都沒有出宮,和值夜的太醫一起,就住在太醫院值守室里,隨時聽從召喚。

  太醫院已經閉了院門,里面的燈燭也都熄滅了,整個太醫院全都陷入一片昏暗靜謐之中。

  周遠從他的房間里抹黑出來,輕輕地閉攏了房門,左右掃望一眼,然后躡手躡腳地走到大門前,用手里的鑰匙打開了門上落的鎖。

  他輕巧地閃身出去,然后靜悄地虛掩了院門,再次左右張望一眼,便拐了方向,順著墻根匆匆地消失了影蹤。

  身后的門重新打開,一個黑影閃身追了出來,向著周遠消失的方向追趕上去。

  周遠低頭慢吞吞地走在前面,佯作不察,走走停停,心里卻是一聲冷笑。今日他故意將字條留在案上,并且在上面放了一根自己的頭發,用藥典仔細壓好。

  回來,一切無恙,只是頭發絲沒有了。

  他就知道,這個石蘊海一直以來就不安好心,時時刻刻監督著自己,就是想捉自己的痛腳,然后踩著自己爬上去。

  和皇后娘娘跟前的宮女廝混,這樣難得的把柄,他會放過才怪?

  周遠知道石蘊海今日偷偷和別人換了值勤,就隱蔽在太醫院里,靜悄地等待著自己出來。

  他故意放慢了腳步,唯恐落下了石蘊海,待聽到身后極細的“窸窣”聲時,就知道自己的計劃就要開始了。

  他的身影愈加鬼鬼祟祟,一直走到那片假山石旁,東張西望片刻,壓低聲音喚道:“玉書姑娘,玉書姑娘?”

  “噓,小點聲音!”

  果真有人搭腔了,就在亂石后面,接著有爬山虎枯藤斷裂的“嘎巴”脆響。

  石蘊海頓時來了精神,若是自己果真捉到周遠與宮人私通,穢亂宮廷,拿來要挾他,或者是到泠妃跟前邀功請賞,也或者自己一個不高興,嚷上一嗓子,都夠他周遠喝一壺的。

  眼見周遠黑影一閃,就躲進了假山之后。石蘊海慢慢摸索著靠近,又不敢靠得太近,唯恐被他覺察,可就砸鍋了。

  捉奸么,就必須要兩人入巷,漸入佳境的時候最好,心急吃不到熱豆腐。

  還好今日天黑,石蘊海一直走到假山跟前,假山后面正忘情的兩人也沒有發現。

  耳邊聽到“咂咂”吮舌聲,兩人親熱得忘形,聽得石蘊海也熱血沸騰。

  那玉書平日里看起來一本正經,沒想到竟然也這般熱情放浪。

  聽到那女人一把推開周遠,氣喘吁吁:“今天不行,皇后娘娘那里我還要趕緊回去復命呢。”

  石蘊海心里頓時一凜,皇后娘娘?難不成皇后是在縱容二人偷情?難怪周遠對皇后奴顏卑膝的。肯定還有什么好戲,他決定暫時按兵不動。

  周遠的語氣有些懊惱:“你好不容易出來一趟,這么著急做什么?你家皇后娘娘真不善解人意。”

  女人唾了一口,壓低了嗓音:“如今正是非常時期,你就不能暫時忍忍?現在情形多緊急,你又不是不知道,別壞了大事。”

  周遠無奈地應聲:“好好好,我忍著就是。你說吧,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

  “皇后娘娘讓我叮囑你,皇上那里你千萬要周全好了,莫讓別的太醫看出來,皇上那是中了鶴頂紅的毒。這幾日太后不許她踏足乾清宮,只有泠妃她們守在跟前,里面什么情況都不知道,心里慌著呢。”

  假山后的石蘊海就是倒吸了一口冷氣,慌忙掩住口。

  果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自己原本只是想捉奸,給周遠一點顏色看看,沒想到卻聽到這樣驚世駭俗的消息。

  皇上不是普通傷寒,竟然是中毒!難怪一連拖了數天都沒有痊愈。

  這下毒之人不言而喻,周遠也是幫兇!

  救駕,這可是天大的功勞!

  他震撼之余,立即支楞起耳朵,強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恨不能整個人全都貼在假山之上。

  “你讓娘娘放心就是,一切有我呢。再說了,那毒下得隱蔽,誰能想到,竟然會有人將鶴頂紅的毒下在里衣繡線之上?太醫院里那幫庸醫大抵也想不到,這服用鶴頂紅乃是穿腸毒藥,日常里經常接觸,同樣也可以慢性中毒,醫石無效。”

  女人低低嬌笑兩聲:“就你鬼心眼兒最多,才想出這樣的法子來。回頭娘娘成了大事,一定重重有賞。”

  周遠貧嘴道:“頭一樣就先求娘娘將你玉書賞賜給我。”

  里面低聲調笑兩句,女人一本正經地叮囑:“娘娘的話你可要記在心里,千萬不要疏忽大意。你明日里去看診的時候,留心看看皇上穿的是否還是那件刺繡兔爺的里衣。若是的話,你最好能尋個法子,讓皇上將它換下來。娘娘也好命人仔細清洗幾遍,除了毒性,那樣可就真的天衣無縫了。”

  周遠陰冷地笑笑:“這還不簡單,皇上吃了我的藥,肯定會發一身的汗,我就叮囑泠妃讓皇上把里衣換了。你可記得讓娘娘盯著點,立即毀尸滅跡,別把衣服落在別人手里,那可是罪證。”

  女人“嗯”了一聲:“那我就趕緊回去復命去了,你我見機行事就好。”

  周遠摟著不放手:“再讓我親兩口,好不容易見面。”

  “看把你急的,事成之后,你我自然可以長相廝守,一輩子榮華富貴。”

  “遠水解不了近渴。”

  “討厭!”

  外面石蘊海聽到兩人要走,慌忙一個閃身,躲藏起來,聽到里面唧唧我我,戀戀不舍,就趕緊躡手躡腳地離開。

  他想著尋個辦法去向泠妃報個信,可現在深更半夜,又唯恐一會兒周遠回到太醫院,萬一鎖了院門,自己進不去,豈不露了馬腳?

  再說,泠妃如今不住椒房殿,一直守在乾清宮里,自己大半夜的,去找泠妃,那守門侍衛必定攔阻,一旦折騰出動靜,就會驚動皇上。

  此事涉及到了皇后娘娘,可草率不得,不能信口開河,還是要與泠妃商議過后再做定奪。

  就這么一猶豫,聽后面周遠兩人已經從假山石后面出來了。

  他來不及考慮利弊,強自按捺住興奮與激動,一溜小跑先行回了太醫院。

  前腳剛剛進了值夜房間,就聽到門響,然后是落鎖的聲音,周遠已經回來了。

  周遠摸到他的窗根兒下面,側著耳朵聽,石蘊海急忙發出鼾聲,高低起伏,好像睡得挺香。

  周遠滿意地長舒一口氣,然后躡手躡腳回了自己房間。

  石蘊海躺在床上,毫無睡意,就跟烙餅一般,翻來覆去。腦子里自然也不閑著,想著明日自己若是見了泠妃,將此事一五一十地一說,泠妃大悅,肯定會好生賞賜自己。

  緊跟著,皇后一倒臺,那這宮里就重新是泠妃的天下,自己跟著吃香喝辣,這太醫院院判的位置擺明就是自己的,他周遠算個屁!

  可是......他心里又有一點擔憂,泠妃若是重新得寵,自己......

  一會兒滿心憧憬著,美滋滋的,一會兒又憂心忡忡,心里難免有感慨:這女人果真是可怕,皇上對皇后那可是一往情深,皇后娘娘平素里看起來那樣和氣的一個人,怎么就這樣心狠手辣,竟敢做出這等弒君謀逆的罪行?

  想起周遠案頭上那本藥典,里面折著的“鶴頂紅”一章,也不知道,皇上如今這病情,究竟是否還可以醫治。若是如周遠所言,只是慢性中毒,逐漸調理,應該是無礙的,只是損了根本。

  就這樣,一面憧憬,一面胡思亂想,到天明的時候,方才瞇了一覺,眼見許多的金銀珠寶向著自己飛過來,抱了一個滿懷。

  醒過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今日值守的太醫們已經陸續進宮了。

  他看看時辰,鶴妃等人應該已經去了乾清宮,那么,泠妃也該回自己的椒房殿了。

  四處走一遭,佯作無意間問起周遠的去向,醫生們都告訴他,周院判前往乾清宮,給皇上看診去了。

  事不宜遲,他立即早飯也顧不上吃,尋個借口便出了太醫院,徑直急匆匆地奔椒房殿里去了。

  椒房殿里,泠妃剛剛回來,正在獨自一人用早膳。

  宮人含翠進來低聲稟報道:“娘娘,石太醫求見。”

  “他怎么來了?”泠妃一怔:“不是還沒有傳召他嗎?”

  含翠低聲道:“石太醫說有天大的要緊事回稟娘娘,看起來很著急。”

  泠妃放下手里的筷子,略微蹙了蹙眉:“撤下去吧,叫他進來。老規矩,守好殿門,誰也不得靠近。”

  含翠應聲出去,指使兩個丫頭進來撤了殘羹剩飯,石蘊海就躬身進了寢殿,給泠妃行禮問安,按捺不住的心急火燎。

  含翠與丫頭們出去,掩了房門,守在門口,吩咐宮人們各自去忙。

  泠妃方才不悅地斥責道:“怎么沒有傳召你,你自己就來了?好大的膽子!”

  石蘊海不待泠妃赦免平身,就站起身來,極焦灼地道:“娘娘,不好了,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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