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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四章 祭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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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凌煙死了以后,陌孤寒自然不會將她葬進皇陵之中。月華差人到侯府報信,來接常凌煙的,是凌曦和韓玉初。

  凌曦說廉氏得知噩耗之后,在府里要死要活,幾乎折騰下天來。而常樂侯不想進宮,他覺得自己沒有臉面來見月華,就委托凌曦尋一塊地方將她葬了就是。

  月華不知道,常凌煙的悲慘下場,給了廉氏究竟多么大的打擊,廉氏由此有沒有吸取教訓,真心悔悟。但是常樂侯,心里肯定是不好受。

  凌曦說當初褚陵川被害一事,常樂侯根本就不知(情qíng),如今得知了真相,同樣也是悲憤交加,同時懊悔自己對不住月華母親,更沒有顏面面對月華,一夜白發。

  對于月華而言,疼(愛ài)自己的長輩,如今也就只有常樂侯了。她是一個知恩圖報的人,對于常樂侯仍舊是滿心感激的。

  她想去探望常樂侯,但是也知道,見了廉氏,她肯定會將常凌煙的不幸算在自己頭上,然后又是不歡而散,所以只是將一應補品交給凌曦,讓她代自己勸慰幾句,表明自己的心意也就罷了。

  如今,終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去祭奠香沉和初九,月華在褚慕白的陪同之下,重回楓林。

  雖然楓林已經重新休整過,不再是滿目瘡痍,但是四處仍舊可見燒焦的痕跡。在大火中幸存下來的樹木頑強地重新伸展枝葉,在焦糊的灰燼里探出一瓣嫩綠。

  又是楓葉如火的季節。

  被(熱rè)血染紅的楓葉紅得愈加觸目驚心。

  香沉,初九,和香澈的墳墓守在一起,酒香繚繞,灰色的紙錢掙扎著揚起又落下,在腳底打著轉。

  月華安靜地站著,聽颯颯的秋風嗚咽著從枝葉間盤旋,以往的許多(情qíng)景便歷歷在目。

  “看來,哥哥經常過來。”

  月華望著光潔得一塵不染的墓碑難過地問道。

  褚慕白點點頭:“初九是個真正值得敬佩的漢子。”

  月華知道褚慕白是在有意逃避一些事(情qíng),子衿都已經告訴了她,褚慕白自從楓林出事那(日rì)起,就一直郁郁寡歡,經常一人到楓林里來喝悶酒,對著香沉的墓碑發呆。

  香沉是他心里淤積下來的一蓬塵灰。

  “有些人,有些事(情qíng)記在心里就好,慢慢塵封起來,不必經常碰觸,尤其是,想起來就會令自己心痛的人。”

  褚慕白默然片刻:“我對不起她。”

  月華的鼻子酸酸澀澀,說話的聲音也有些哽咽:“哥哥,你知道嗎?香沉偷偷地喜歡了你五六年了,從小就喜歡。”

  褚慕白默然不語。

  “我一直想把她留在你(身shēn)邊,讓她代我照顧你。”

  褚慕白喉結艱難地滑動了兩下:“是我不好,辜負了她。我一直都記得,那天我騎在馬背上,轉(身shēn)的時候,看到她拼盡最后的氣力,為我們擋箭的(情qíng)景。她甚至還努力地笑,那笑容就一直刻在我的心里,無數個午夜夢回里,都會一遍遍折磨著我。

  那時候我在想,假如她還能活下來的話,我一定會娶她,做我褚慕白的妻子,因為,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這樣善良,而又對你好的女孩子了。”

  月華的淚珠子再也忍不住,紛落如雨。

  “傻哥哥,她對你笑,只是想告訴你,她不怪你,只要你逃離了危險,活得幸福,她就心滿意足。她是想讓你替她快活地活下去,而不是將這痛苦的回憶銘心刻骨一輩子。”

  “我知道。”

  “得到太難,而失去總是輕而易舉。香沉的離開讓我明白,好好地珍惜自己(身shēn)邊(愛ài)你的每一個人,永遠都不要留下遺憾。

  哥哥,忘了香沉吧,不要一直糾結在過去,好好地生活,珍惜(身shēn)邊對你好的人。你能夠幸福地生活,不僅是月華,也是香沉的心愿。”

  褚慕白伸手摩挲著香沉的墓碑,滿懷愧疚:“好,我都聽你的,我努力去做。”

  月華淚眼婆娑,但是仍舊牽強一笑,轉(身shēn)看著香澈的墓碑,心如刀割。

  “你打算怎樣處置魏嬤嬤?”

  她苦笑著搖搖頭:“我不知道,已經矛盾了很久了,別的我都可以原諒她,但是唯獨香澈的死,罪無可恕。但是我又總是下不去手。”

  “我理解,魏嬤嬤看著你自小長大,(情qíng)同母女,你如何能狠得下心?要不,交給我來處置?”

  “不了,”月華輕聲道:“這是我們之間的恩怨,總是要自己了結。我只是需要一點時間冷靜而已,免得一時沖動做出令自己后悔的決定。”

  褚慕白緩緩地抬起手,拍拍她的肩:“你真的已經不一樣了,猶如鳳凰涅槃,令為兄刮目相看。”

  “記得哥哥小的時候,有一段時間個子貪長,總是嚷著腿疼,爹爹便告訴你,成長總是要付出一定的代價的,要完成蛻變就要歷經疼痛。果真如此。”

  褚慕白喉頭也是酸酸澀澀:“你自己一定要小心保重,朝堂之上雖然常家倒下了,但是太后一黨抓住這樣的時機,屢次三番地在皇上面前參奏你,你要小心。”

  月華莞爾一笑:“不過又是說我媚主禍國,常家余孽,紅顏禍水一類的老生常談吧?”

  “你知道?”褚慕白驚訝地問:“皇上叮囑過我們,不能讓你知道,免得你憂慮。”

  “皇上上次命榮祥將那些折子全都拿去燒了,正巧被我看到。乾清宮總共也就那么大的地方。”

  月華苦笑一聲,坦然道。

  “那你打算怎么辦?太后的人不肯善罷甘休,大抵是要聯名上奏,勢必要皇上清君側,遠離你了。”

  “自古至今,這么多的教訓,月華自然明白。不得寵,難以保全自(身shēn),得寵,則是眾矢之的,更何況,扳倒常家,常家余黨將我恨之入骨,太后一黨,也正好落井下石。如今我看似風光,地位卻是岌岌可危。

  只有兩條路,其一,像太皇太后那般,在朝堂之上鞏固自己的勢力,使自己逐漸強大起來,無人可以撼動;其二,就是依靠皇上。”

  “那你?”

  月華淡然一笑:“她們每一個人都告訴我,帝王的寵(愛ài)反復無常,就像是風一樣,過去了就不再回來,是這世間最靠不住的東西。

  但是我和皇上共同歷經過那么多的磨難,我想賭一賭,將自己的命運押在他的(身shēn)上。哥哥,你說月華是不是癡心妄想?”

  褚慕白不假思索,斬釘截鐵地搖頭:“我也愿意相信,皇上是個長(情qíng)的人。月華,放手追逐你自己想要的,哥哥始終就在你的(身shēn)邊,你不用擔心跌倒。”

  午后的陽光,透過枝葉,斑駁在褚慕白英武不凡的臉上。他眸子里的堅毅與沉穩,自始至終都是月華可以任(性性)放肆的資本。

  清秋宮,已經閑置了許久。

  院子里的梧桐樹綠了又黃了,然后金黃色的樹葉打著旋從樹頂飄下來,落在干干凈凈的青石地面上。

  秦嬤嬤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打掃著院子,掃帚滑過青石地,發出單調的沉悶的“沙沙”聲。

  一旁閑坐的宮人垂頭喪氣:“皇上已經將幾位姐姐叫去乾清宮里伺候娘娘去了,這里就剩下我們幾個粗使宮婢,娘娘又不會踏進這清秋宮,嬤嬤你天天打掃著不煩么?”

  秦嬤嬤頭也不抬:“不煩。”

  宮人又唉聲嘆氣:“婢子覺得還是嬤嬤你最聰明,當初皇后娘娘離宮,太皇太后讓你去伺候廉妃去,你自愿留下來做個粗使嬤嬤,也不愿意離開這里。如今那些人相跟著倒霉,只有你獨善其(身shēn),最有遠見。尤其是原來的魏嬤嬤,就像墻頭草,如今落得那下場,人人唾罵,簡直過街老鼠一般。”

  秦嬤嬤一個愣怔,停下手里的動作,癡癡地想了半晌,悶頭道:“我不一樣是墻頭草么?”

  小丫頭訕訕地笑笑:“嬤嬤你和她們不一樣,你這叫棄暗投明,不對,應該叫俊鳥登高枝。否則你就不會留下來了。”

  秦嬤嬤繼續埋頭清掃著地上的落葉,只給了小丫頭一個背影,悶聲道:“能遇到一個好的主子不容易。她可能不能帶給你耀武揚威的資本,或者是富貴榮華。但是她能讓你活得像個人樣,把你當人看。”

  小丫頭懵懵懂懂地抬起頭:“有什么區......皇后娘娘!”

  秦嬤嬤抬起臉,月華不知道什么時候,就站在自己跟前不遠的位置,笑吟吟地望著她,笑得還是那樣隨和親切,沒有一點架子。

  她放下手里的笤帚,抿抿發鬢,然后不慌不忙地跪倒在地上:“老奴參見皇后娘娘。”

  沒有太多的驚訝,好像,這里就是月華的寢(殿diàn),她不過出門轉了一圈而已,累了就回來了。

  月華擺擺手:“你以前見了我可是從來不用行這樣大禮的,怎么今(日rì)生疏了?”

  一句玩笑,令秦嬤嬤頓時有些激動:“以前能天天見到皇后娘娘呢。”

  月華抬眼看看院子四周,滿意地頷首:“以后也是見天見,就不要這樣多禮了。”

  秦嬤嬤攏在袖子里的手忍不住輕顫:“皇后娘娘......”

  月華徑直走向自己原來的寢(殿diàn),推開屋門,見窗明幾凈,四處一塵不染,顯然平素里打掃得勤。

  新(床床)仍舊散發著淡雅的木香,一水兒全新的帳子錦褥,月華見了仍舊忍不住喉頭一緊,想作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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