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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六章 入骨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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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華愣怔住了,邵子卿一本正經地咄咄((逼逼)逼)人,一張如玉的臉漲得通紅,眸子里也布滿了血絲,與他平素溫潤的樣子反差很大。

  “曾經,我也曾經向往過這樣的生活,可是現在,我只想留在這方寸之地,安然度(日rì),多謝邵相好意。”

  “就是因為,這里有他,你的心里還殘存著最后一絲希望是嗎?”

  月華默然,邵子卿一句話的確是說到了她的心坎里。縱然,已經是心灰意冷,對于陌孤寒不再殘存什么奢望,但是她無法控制自己的想法,改變自己對于陌孤寒的一番心意。

  這里,最起碼,離他近一些,可以聽到他的消息,知道他的喜樂,就足夠了。

  月華每次想起陌孤寒的時候,光潔如月的臉上總是會籠罩上一層圣潔而虛無縹緲的光暈,洋溢著柔和與安寧。

  “我始終還是他陌孤寒的皇后。”

  “只要你不愿意,就可以不是!”

  “你不是醉了,你是瘋了。”

  “我就是瘋了,我實在不忍心看到你一直跟自己過不去,郁郁寡歡。我迫不及待想要你能夠拋下以往的不愉快,開始你的新生。”

  月華開始緘默不語,低垂著頭,屋子里瞬間尷尬起來,有些曖昧。就像是月華臨進宮之前那一天,她與邵子卿在小院里,邵子卿就是這般(情qíng)動,一時忘形,勸解著自己。

  “邵相,多謝你的好意,月華一直都很感激。只是可惜,你有你的執念,月華也同樣有自己的堅持。子非魚,焉知魚之樂,即便我一直糾結沉浸在過去,有些事(情qíng)放不下,傷心,失望,擬或者是悲痛(欲yù)絕。最起碼,我的心是充實的,不用逃避,不會麻木,它還懂得喜怒哀樂,這也就夠了。”

  邵子卿一直緊緊地盯著月華,眸子里的光一點一點黯淡下去,就像黎明將至,天際逐漸隱去的星輝。他突然就勾唇一笑,寒冰炸裂,暖陽萬丈。

  “這便是喜歡一個人是嗎?即便是痛也是另一種歡樂的滋味?”

  月華一直都覺得邵子卿就是一個謎,比陌孤寒還要難以把握。他總是能夠極輕易地就((操cāo)cāo)控起自己的(情qíng)緒,收放自如。

  這一點上,或許別人會覺得這是一種涵養,他就像是一塊溫潤的古玉,將光華內斂,磨平了外表的滄桑與棱角。但是在月華看來,這同樣也是一種深沉,一種難言的危險。

  陌孤寒面對她的時候,總是(情qíng)緒外泄,暴躁易怒,將喜怒哀樂全都如數寫在臉上,但是月華越來越能琢磨透他的心思,有踏實的安全感。

  邵子卿則是一個謎,難以猜透的謎團,即便一層層剝開,里面又重新生出新的繭,永遠看不到柔軟的內心,究竟是佛還是魔?

  月華點點頭,佯作云淡風輕:“我以為邵相不會明白。”

  邵子卿挑眉自嘲:“你剛剛說過的,子非魚,焉知魚之樂,你又不是我,又怎么知道我沒有這樣喜歡過一個人呢?”

  他轉過(身shēn),黯然一笑,幽幽嘆息一聲:“不知桑落酒,今歲誰與傾,一壇桑落酒,就醉了。”

  乾清宮。

  陌孤寒坐在檐頂之上,一襲明黃龍袍被夜風吹得獵獵作響。

  今夜是月中,正是十五月圓之夜,一輪玉盤高懸天際,將整個夜空映照得澄碧如水。

  柔和的月華籠罩著他,輕輕地((蕩蕩)蕩)漾,似乎觸手可及。

  他輕輕地抬起手來,如銀的月色在他掌心里跳躍,帶著微涼的觸感,令他(情qíng)不自(禁jìn)想起那個女人的手,也是這般清涼,帶著微微濡濕的汗意。

  她的膽子太小,還不如兩只兔爺,兔爺尚且敢囂張地鉆進他的懷里,啃他的手指磨牙。而月華在他的跟前這樣許久了仍舊壓抑不住地緊張。尤其是恩(愛ài)的時候,會羞澀地緊閉著眼睛,整個(身shēn)子戰栗得就像風中落葉,碎碎(嬌交)啼,愈加惹他憐(愛ài)。

  陌孤寒的唇角微揚,仿若在明月之中看到她的樣貌,淺笑著走過來,衣袂翩翩,如水澹澹。裙角衣擺處,繡著寥落幾點江南煙雨,或者是張若虛的詩詞草書。

  什么叫入骨相思?

  他的案頭奏折堆積如山,國事繁雜,而他,卻因為了這樣的夜色,便任(性性)地拋下所有事(情qíng),跑到屋頂上來發愣!

  不經意間抬頭,看到窗口一瀉而下的月光,他頓時便亂了所有思緒。提起筆,腦子里回((蕩蕩)蕩)的是張若虛的“此時相望不相聞,愿逐月華流照君。”,擱下筆,耳邊回((蕩蕩)蕩)的,是李白的“月華若夜雪,見此令人思。”,翻開書,扉頁是劉禹錫的“幕疏螢色迥,露重月華深。”筆洗上,鐫刻的,還有唐朝施肩吾的“何處邀君話別(情qíng),寒山木落月華清。”

  滿腦子都是那個女人,她已經滲透了自己生活里的點滴。白(日rì)里忙碌起來無暇他顧倒還罷了,當夜幕降臨,如霜月色灑落紫(禁jìn)城的時候,他深埋在心底的相思便無所遁形。

  原來,月華這兩個字,早已經刻進了骨子里,他(愛ài)屋及烏,喜歡上了天際的如玉明月,如今,又因為了明月,無處不相思。

  (身shēn)邊縱然姹紫嫣紅開遍又如何,有哪顆繁星能奪了明月的光輝?

  陌孤寒以為自己這一輩子都不會喜歡上一個女人,太皇太后的強勢,太后的絮叨,與(日rì)益膨脹的野心,還有,他見多了后宮妃嬪的勾心斗角,爾虞我詐,令他覺得,女人太可怕。

  前堂爭斗固然詭譎,但那是黨派相爭,護權霸位,更有忠君(愛ài)國,清正廉潔的忠臣為了長安的長治久安,嘔心瀝血,不得已而綢繆,贏得磊落,玩得高明。

  他自幼習練帝王之術,這些全都得心應手。

  后宮不一樣,一群女人的嫉妒心在這密閉的紫(禁jìn)城里慢慢地發酵,光鮮亮麗的背后,是骯臟的交易,無恥的(陰陰)謀,狠毒的手段!

  陌孤寒在遇到月華之前的若干年里,一直將女人視作洪水猛獸,避之唯恐不及。太后給他物色的環肥燕瘦,不過是他延嗣皇家血脈的工具。

  他從未正眼端詳過自己(身shēn)邊的這些勢力女人,即便是君晚,他也從來沒有真正放在心里。只是,敬事房的太監將綠頭牌子端到自己跟前的時候,他才會想起,自己(身shēn)邊還有這樣一群女人,就像樹頂的雛鳥,嗷嗷待哺。

  他會隨手翻起一個牌子,然后在就寢前,就會有白生生的(身shēn)體鉆進來,之后再戀戀不舍地撿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穿戴齊整了,幽怨地回頭看他一眼,然后在太監的再三催促下,打開房門走出去。

  夜風進來,滿室旖旎也就消散殆盡。

  后宮里一直不消停,幾個人爭來斗去,好戲不斷。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視若無睹。反正都是太后的人,太后自己看著辦就是。誰來了,誰走了,好像都與他無關。

  褚月華在這個時候不由分說地闖了進來。

  他聽聞太皇太后蒞臨常樂侯府,常家的女子都云集到此地,常凌煙在常樂侯的刻意安排下脫穎而出。

  邵子卿說,恭喜皇上,這個常凌煙據聞平素里跋扈張揚,苛待府中姐妹,并無太多頭腦,咱們的機會來了。

  他當時頭也不抬:不可能,朕太了解太皇太后,她不可能選一個這樣的女子進宮。

  后來再仔細打聽了,果然,常樂侯府還藏著一個明珠蒙塵的褚月華。

  他當即就和邵子卿打賭:朕打賭,太皇太后相中的人選乃是褚月華,而非常凌煙。

  邵子卿斬釘截鐵地說,必須是常凌煙!

  他故意在眾目睽睽之下,示好常凌煙,用極殘忍的方法,表達了自己對月華的厭棄。

  后來,聽說她過得很艱難,墻倒眾人推,常家那么多人,竟然都坐視不管,沒有人拉扯一把。

  他原本并沒有太多的內疚,畢竟他是一國之君,手握生殺大權,一個女人與他的江山比起來,孰輕孰重,他分得清楚。

  但是,當他那(日rì)看到她一個人失魂落魄地走出城門,他鬼使神差地命令步塵:跟上去。

  他在楓林里救了她,卻將她推給了邵子卿。他不能讓太皇太后覺察自己的心意,他必須要掩飾起來,那時候,他仍舊固執地認為,絕對不能讓褚月華進宮。

  可是,最終,邵子卿與她兩人惺惺相惜,竟然惹惱了他,他將許多繁瑣的,無足輕重的差事都一股腦地丟給邵子卿去做,讓他沒有時間去招惹她。

  邵子卿那是怎樣聰明絕頂的人物?他立即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在他跟前叫苦不迭,連呼冤枉,并且果真疏遠了月華。

  而一幅百鳥朝鳳,令自己對她再次刮目相看,但是,當他在蘭陵幽境里再次見到她的時候,卻惱羞成怒了!

  她竟然果真進宮了!那一刻,對她的好感((蕩蕩)蕩)然無存,全都被一筆抹殺!

  他甚至還不由分說地傷了她!

  以至于后來的(日rì)子里,他一直在暗自惱恨自己,當初如何可以這樣混賬?!一次次地傷害她?

  后來的后來,這個女人是怎樣走進自己的心里的呢?陌孤寒將兩人相處的點點滴滴仔細回味,自己都沒有答案。

  他想,太皇太后一生,做對了兩件事,其一,就是扶持自己繼位,其二,就是撮合了自己與褚月華。即便,背后都是(裸luǒ)的(陰陰)謀,他也甘之若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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