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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安營扎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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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華以為,自己到了這里,依舊會食不下咽,睡不安枕,可事實上,幾樣簡單的菜蔬,清粥小菜,蔥油花卷,香沉做得格外精心,月華吃著也香甜。

  廚房里一應柴米油鹽,菜蔬魚(肉肉),堆得滿當,窗下水缸里養了幾條肥碩的魚,房后面還圈了幾只老母雞,種了蔬菜,活生生便像一個朝氣蓬勃的農家院。

  黃昏時,正是(春chūn)色方好的時節,在院子里放了地桌,四人不分主仆,圍桌而坐,最初還略有拘謹,月華幾句玩笑下去,一頓風卷殘云,全都吃得愜意舒適。

  四人雖然是各懷心思,但是明顯心(情qíng)都極好。褚慕白講起軍中趣事,以及作戰時的驚心動魄,三人嘖嘖驚嘆,天南地北,和樂融融。

  一頓飯,從夕陽落山,吃到月朗星稀,月華睡覺的時候,夜已深沉。

  楓林里的夜極是靜謐,樹葉颯颯,夾雜著草叢里不知名堂的蟲子“唧唧”鳴叫聲,就像是攪動了這月華如水的夜色,使得這夜晚輕柔地((蕩蕩)蕩)漾,撫平心里的傷口,令人感覺安然靜好。

  這一夜,月華睡得很好,覺得自己就像是躺在湖面上的扁舟里,全(身shēn)沐浴著月光,聞著兩岸稻花的香氣,湖水輕柔地托舉搖晃著扁舟,她的心里也純凈得像個初生嬰兒。

  第二天,當黎明的曙光穿透濃濃的夜色,投(射射)進竹屋里的時候,月華睜開惺忪睡眼,香沉已經在廚房里忙碌。

  米粥夾雜著紅棗滾開的香氣繚繞在院子里,從窗戶縫隙里爭先恐后地鉆進來,月華頓時精神一振。

  她穿戴好衣服,走出竹屋,褚慕白已經在和初九在不遠處的空地上比試拳腳。兩人閃躍騰挪,雖是點到為止,卻積蓄了駭人的內力,便如出海蛟龍一般,氣勢磅礴。

  城外風寒,月華瑟縮著雙肩,卻是看得津津有味,渾然忘我。

  兩人酣斗半晌,方才覺察月華,收勢頓手,便要向著月華行禮。

  陌孤寒留了她皇后的名號,便仍舊是長安王朝的皇后娘娘。

  月華有些哭笑不得:“以后我們在一個屋檐下,難不成每次見面還要這些繁文縟節?”

  兩人相視而笑,起(身shēn)從善如流。

  褚慕白看她衣衫單薄,忍不住怪責:“究竟在這里站了多久了?穿得這樣單薄,就不怕生病么?”

  月華羨慕地看著兩人的滿頭大汗,已經蒸騰起白色的霧氣。

  “我以后跟你們一起練武好不好?”

  褚慕白一愣:“你不是向來不喜歡舞刀弄槍么?以前義父教你功夫,你經常偷懶,尋各種千奇百怪的借口。”

  月華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好歹也是威震長安的褚將軍的女兒,若是一直這樣病怏怏的,連走個路都要讓別人攙扶,太給父親丟臉面。”

  褚慕白自然歡喜:“也好,即便不能做笑傲江湖的女俠,征戰沙場的樊梨花,好歹可以強(身shēn)健體。你現在(身shēn)子是太羸弱了一些。”

  香沉從廚房里走出來,聽到褚慕白的話,插言道:“娘娘一會兒說要學做飯,一會兒說要練武,昨天臨睡前又叮囑我記著去繡莊拿繡線,還說要給兔爺種胡蘿卜,您究竟要忙哪一樣?”

  月華自己都忍不住啞然:“原來我竟然有這么多事(情qíng)要忙。”

  褚慕白抹一把汗,笑的時候露出一口整齊的牙齒:“忙碌一些比較好,除了繡花,別的我和初九也能湊個(熱rè)鬧。”

  的確,忙起來才充實一些,不會胡思亂想。

  “哥哥今(日rì)怎么不用上朝?”

  “免了。”褚慕白淡淡地道。

  陌孤寒竟然免了他的早朝?為什么?

  “是不是上次因為我惹怒皇上?”

  “哪里的事(情qíng)?是皇上讓我暫時休沐幾(日rì),不用早朝……他不放心你。”

  月華沉默起來,不知如何應答。

  吃過早飯以后,褚慕白有公務要忙,騎馬回了軍營,初九趕車進城采買生活用度,大家各自忙碌,安營扎寨。

  當天上午,常凌曦便得到了消息,同韓玉初相攜前來探望,兩人坐著閑言幾句,常凌曦便將常凌煙罵了個徹底。

  但是事已至今,罵也沒有用,她長吁短嘆一陣,執意要留下來跟月華作伴,唯恐她一時想不開,郁郁寡歡。

  韓玉初與她正是新婚燕爾,月華怎么好意思留下她?好說歹說,才將她哄上馬車,同韓玉初回了。臨走的時候還留給月華一把千機弩,說是作為防(身shēn)之用,這荒郊野外的,怕有歹人。

  她與韓玉初都不懂功夫,自然看不出初九內斂的精光。月華見識過千機弩的威力,對付尋常宵小之輩,都是殺雞牛刀,因此也不推拒,感謝他們的一片好意,笑笑收下了。

  兩人前腳剛走,常樂侯又接踵而至。

  他如今在侯府已經當得整個家,不用事事看廉氏的眉眼,所以給月華帶來不少的補品與(日rì)常用度。

  這個舅舅對于月華是真的有些心疼,見了她噓寒問暖,然后便紅了眼眶。

  他感懷月華當初救了獨子常凌睿,又給凌曦指了這樣一門好親事,唯獨卻是自己的女兒常凌煙恩將仇報,將月華害到這樣地步,他委實有些愧疚,覺得對不住月華。一見面先跪在地上執意磕了幾個頭賠罪。

  月華是個恩怨分明的人,自然不會將對常凌煙的滿懷怨氣遷怒于常樂侯,更何況他畢竟是自己的長輩。月華趕緊攙扶起他,反過來好言勸慰,極(熱rè)(情qíng)地招待他,并沒有流露出絲毫的怨氣。

  常樂侯自己坐不住,長吁短嘆地閑言兩句便起(身shēn)告辭了。

  再就是管事何伯,過來給月華請安,將這多半年里店鋪里的生意(情qíng)況詳細稟報了,把賬簿交給她過目。

  這一(日rì),月華尤其忙碌,并且充實。

  第二天下午的時候,邵子卿親自來了一趟,診脈過后重新開了方子,交給初九,又細心叮囑月華幾句,要她好生保重(身shēn)子。

  月華坐在院子里曬太陽,京城的(春chūn)天很短,風沙住了以后,天氣馬上就會燥(熱rè)起來,所以,要抓緊時間享受暖陽。

  邵子卿就坐在她的對面,一句一句仔細絮叨,不厭其煩。

  月華安靜地聽著,卻是心不在焉。

  邵子卿終于停頓下來:“在想什么?”

  月華托著下巴,雙眼緊盯著他:“我一直在想,你,和皇上,或許還有我哥哥,你們是不是在隱瞞著我什么?”

  邵子卿眉心一跳:“怎么會這樣說?”

  月華輕啟朱唇,吐出兩個字:“猜的。”

  “可是你以前就從來沒有這樣猜疑過,總是事出有因。”

  月華想,陌孤寒偷偷鉆進自己馬車里的事(情qíng)說出來總是不太好,因此也只是敷衍道:“只是覺得,這里的一切用度都準備得極是用心,所以一時間猜不透皇上的心思。”

  邵子卿微微勾唇,溫潤和暖的笑容里,跳躍著晚(春chūn)的陽光。

  “你還想回宮是不是?你仍舊放不下皇上?”

  邵子卿的反問,令月華瞬間有些手足無措。她自然不愿意承認,自己心里還殘存著一絲希望,就在陌孤寒在馬車上信誓旦旦地對自己承諾過后,就已經在萌芽,從一片荒蕪里,伸展出嫩綠的枝葉。

  多像那(日rì)自己在楓樹上鐫刻那幾個字的時候,(春chūn)風吹綠的楓林,綠色是那樣鮮亮,在一片灰撲撲的廢墟里,格外醒目。

  她低垂下頭,默然不語,不想承認自己的卑微。

  邵子卿低低地嘆一口氣:“那子卿再斗膽問一句,娘娘覺得自己喜歡紫(禁jìn)城,還是喜歡宮外?”

  “自然是宮外隨(性性)瀟灑一些,紫(禁jìn)城里勾心斗角,如屢薄冰,委實太過于辛苦。”

  “娘娘早就跟子卿說過,您不想進宮。但是(陰陰)差陽錯,您最終還是(身shēn)不由己。如今,您終于逃離了出來,如愿以償,為什么還想回去呢?”

  自然是因為自己的心還被鎖在紫(禁jìn)城。這里縱然再好,哪怕是蓬萊仙境,可是沒有他,沒有陌孤寒。

  月華差點就脫口而出,她為自己內心里這個想法駭了一跳。可是,事實就是如此,自己仍舊放不下。

  以前,自己不愿意進宮,那是因為,她還沒有(愛ài)上陌孤寒。如今,只要是有他的地方,哪怕紫(禁jìn)城是地獄幻境,她褚月華一樣敢闖。

  邵子卿毫不留(情qíng)地揭穿了自己的心思,月華有些羞怩,慌忙掩飾道:“月華只是一時困惑,忍不住想問一聲,你不說便罷。”

  邵子卿一時沉默,落寞道:“子卿別無他意,只是單純想讓娘娘以后的(日rì)子里灑脫一點。不要一直被(情qíng)(愛ài)羈絆,郁郁寡歡。”

  月華點點頭:“多謝邵相好意,我懂得。”

  “不,你不懂。”邵子卿斬釘截鐵地道:“我曾經從乾西四所門口過,看到過里面觸目驚心的場景,相信娘娘也不陌生。”

  月華點點頭,她怎么可能忘記?她永遠也忘不了被關在里面的那些妃嬪瘋瘋癲癲的恐怖樣子,還有唯一保持清醒的那位端木廢后(陰陰)冷森寒的目光。

  “里面的妃子被打入冷宮之后,就朝思暮想,無時無刻不在殷切期盼著,她們曾經的枕邊人過來,救她們于水火。院子里只要有風吹草動,就蜂擁著跑出來,一次次希望,一次次失望,時(日rì)久了,再也承受不住,便瘋癲了。

  整座冷宮里,只有一個人頭腦始終保持著清醒,比她們任何一個人都要活得有尊嚴。那是因為,她知道,自己已經完全沒有了離開那里的希望,所以心如止水,才能熬過冷宮里的艱難。

  娘娘,人生在世,有希望總是好的,但是,你過于執著了,就會令自己太緊張。所以,以后的(日rì)子里,你必須調整好自己的心態,不要一直處于焦灼的狀態,否則總有一(日rì)會崩潰的。”

  邵子卿的勸解,循循善(誘yòu),月華的心卻一點點沉下去,難道真的是自己自作多(情qíng),竟然會誤以為陌孤寒有迫不得已的苦衷?

  邵子卿的話很有道理,冷宮里的場景又是自己親眼目睹。自己若是跟她們一樣,可能真有一(日rì),會神思恍惚,也不一定。

  月華苦澀一笑:“是我自己疑神疑鬼了,的確如此,他乃是九五至尊,我長安王朝的皇上,能有什么不能言說的苦衷?”

  邵子卿低聲勸慰道:“現在,你就不要胡思亂想,養好你自己的(身shēn)子最為重要。若是有一(日rì),皇上回心轉意,過來看你,你總不希望,自己仍舊這幅弱不(禁jìn)風的枯瘦樣子迎接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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