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我好?”塵三斗不以為然。
漱寒說:“確切地說,為了你好這句話包含了兩層意思。一開始,我把你封入劍內,是想讓你改魔歸正,后來我后悔了,但在后悔的同時,我發現把你封入劍內正好幫你躲過了一劫,所以不管我后悔不后悔,都是為了你好。”
塵三斗問:“呵,你居然也后悔過?”
漱寒說:“因為后來我想通了,正道門派那些修士也不怎么樣,沒幾個有真正的道心,所謂正魔究竟有何區別?只不過是世界觀和修煉方法不同罷了,正魔并不是區分人心善惡的標準,這也是我離開靈淵宗的原因之一。”
塵三斗說:“能聽你說出這些話簡直不容易啊。那幫我躲過一劫又是什么意思?”
漱寒說:“我把你封入劍內之后不久,王朝開始聯合各大門派協力抓捕魔道,若不是我提前把你封印起來,你肯定難逃一劫,以你當時的惡名,肯定會在第一批被追捕的名單中,豈能有命活到現在?所以我雖然如此對你,但也留了你一命,否則只怕就再也見不到你了。”
塵三斗笑道:“其實你不知道,當年王朝抓捕魔修,卻是只抓不殺的。所以你不封印我,我也未必會死。”
漱寒一邊說著話一邊修補地板,聽到這話,他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才說:“果然如此?……當年我便覺得這其中有蹊蹺,你這樣一說,倒是讓我想通了。當年那位長使似乎只殺女魔修,更準確的說,是只殺漂亮的女魔修,至于男的和丑的,都讓我們盡量抓活的,說要押送到皇都去,漂亮的就被長使就地親手殺了,當時我就覺得這事不太對勁。”
風倚鸞聽到此言便下意識地看向了冽蕊前輩,冽蕊則瞪著曜徵。
漱寒把塵三斗坐過的地方的豁口補上之后,才準備在塵三斗的座位旁邊落座。
但他把坐墊擺了兩三下,直到擺得完全平正整齊,才坐下來,抬頭看向眾人。
所有人也都看著漱寒,等著他繼續說話。
漱寒卻沒有繼續說當年的事情,而是雙眼亮閃閃地盯著塵三斗背上的屯云劍,說:“此劍已被精煉提升了,煉器之術在我之上,是何人所為?”
塵三斗便以恭敬的手勢介紹道:“這位便是曾經的圣帝,魔道曜徵尊者,十品真魔境界,如今是我的師父,我想跟著他學鑄劍。”
漱寒不卑不亢地對著曜徵一抱拳,說道:“那日在升仙城外遠遠見過,果然是魔帝尊者,多謝你提升這屯云劍。”
曜徵微微點頭示意,算是打過了招呼。
塵三斗扯著漱寒的衣袖說:“先別說屯云劍的事情了,你當年是怎么回事,說了一半怎么就又打岔呢,接著說啊。”
漱寒說:“當年的事情沒什么好說的,很簡單啊,當年這魔帝尊者命人聯合正道抓捕魔道,我參與了幾次便覺得有蹊蹺,覺得那長使有點像是魔道行徑,便心中起疑,所以就找機會脫身失蹤了,其實我就是為了自保,沒別的。”
塵三斗問:“那你為何要瞞著靈淵宗呢?而且也不和我說一聲就把我遺棄在靈淵宗?”
漱寒說:“因為我和漱漾那賊貨大吵了一架,所以沒辦法再回去取我留在宗門內的東西,就獨自躲起來渡劫飛升了,后來我的那些器物法寶材料什么的肯定全都被他們搜刮霸占了吧。”
“你和當時的掌門漱漾吵了一架?”塵三斗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有什么好奇怪的?說起來我與他也算積怨已久了吧。當年你被同門欺負,卻始終沒有一個公正的說法,我替你說過話,無意中得罪了一些同門,后來你修了魔道,回來殺了那幾個欺負你的同門,漱漾等人便在心里遷怒于我,但又挑不出我什么毛病,就總是給我使一些小絆子,整日里都是那種雞零狗碎的小事情,就是那種說出來吧顯得我小心眼,不說吧又總覺得心里堵的慌的小事,既讓人惱火又惡心,惡心透了。不提也罷。”漱寒說話的風格極其干脆。
“可恨!”塵三斗一拳砸在自己的大腿上,但似乎卻沒有什么痛感。
風倚鸞對楫離說:“原來你們宗門一直都這樣啊。”
漱寒說:“這世間的門派大多都是如此,積年深久,又人心各異,人和人在一起就免不了有矛盾,雖說修道要心無雜思,但真正有幾人能做到?所以啊,還是當個散仙最好。”
楫離聽到這話點點頭,表示贊同。
漱寒繼續說:“不過當年我和漱漾大吵至決裂,原本也是為了宗門著想,我勸他們不要再跟著王朝的長使一起圍捕魔道,勸他帶著靈淵宗的人一起找借口退出這差事,但漱漾貪欲極重,一心想巴結長使,不聽我勸,還出言諷刺我,其他幾位掌事的同門也都不聽我勸,我只好獨善己身,獨自離開。”
塵三斗說:“可是后來沒人知道你的下落,宗門內都只說你失蹤了,生死不明。剛才霜夜大人還說,安枕閣為此還給靈淵宗補貼了一萬靈石做為撫恤。”
“這便是漱漾的雞賊之處了,他肯定不能向別人說,我是因為對長使有看法,所以脫身走了,那樣他給長使沒辦法交待。那便說我在抓捕魔道的時候失蹤了,如此一來還能得到王朝的撫恤,只不過一萬靈石也太少了吧?難道我就只值一萬靈石?我隨便鑄一把劍都能賣好多靈石的好不好。”
塵三斗說:“你的關注點是不是偏了?”
“額……”漱寒坐得更正了一些,說:“后來,聽說魔道抓得差不多了,王朝就忽然開始打壓正道,當年與長使一同抓捕過魔道的那些人,首當其沖被滅,可能一個都沒跑掉,呵呵。”
說到這里,漱寒看向曜徵:“如今我見到你這位從前的圣帝,才頓時明白了,果然這一切都是魔道行徑。”
曜徵挑眉道:“哦?那又如何?”
漱寒攤手道:“不如何,我只是覺得我當年很明智,能從細枝末節中看出問題,并能提前脫身,保全自己。”
曜徵和在場所有人:“……”
漱寒又對塵三斗說:“只不過,把你和屯云劍留在了宗門,我一直挺后悔的,很抱歉,但好在如今你已經自己破開了封印,也重新修煉出了身軀,這挺好。”
塵三斗說:“沒什么抱歉不抱歉的,如今你我兄弟二人都還活著,而且能在離開這方世界之前重新見到你,看你一切安好,我便再無牽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