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倚鸞在旁邊聽著,噗呲一聲笑了出來,笑得前仰后合,她發現爹娘在一起斗嘴的時候,也很有意思。
攬芷對風長季說:“我就知道你不愿意住在后宮。所以,之前我跟著鸞兒回來后,哥哥詢問起我的意愿的時候,我就明白地對哥哥說了,因為你,我無法舍棄自由。”
風倚鸞說:“娘親,你最后半句話很有詩意啊。”
風長季則微微動容道:“如此說,是鸞兒在替你我受累,接過了這天下重任。”
風倚鸞裝出深沉的表情,說:“是啊,爹爹你能明白這一點真是太好了,誰無緣無故的愿意當這勞什子的圣帝呢?只不過……等我接過這帝位之后,爹爹可能也輕松不了太多。”
風長季一怔,說道:“怎么,我們還得住在皇宮里么?我還想帶著你娘親繼續住在海島上,過著不問塵世的生活呢。”
風倚鸞原本是想說新仙界的事情,但她也不急,調皮地看著爹爹壞笑道:“沒錯呀,我接過帝位,爹爹你就必須是太上皇,娘親就是皇太后,雖然感覺蠻別扭的,但只能如此了,至于無仙島上的瀟灑生活,大約就別想了吧。”
風長季略有些著急了,哄著風倚鸞說道:“好閨女,要不你就偷偷放我們出去?別人若問起來,就說我們在宮里閉關不就行了?”
風倚鸞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覺得爹爹太好騙了,好可愛的樣子,于是她說:“對了爹爹,說起修煉閉關,那無仙島上的條件肯定沒有宮中好,宮中有充足的資源,還有桐木閣秘境,你為何偏偏非要跑到無人無仙的小島上去呢,只為了無拘無束的自由么?”
“是啊,為了無拘無束……”風長季說到一半,轉頭看向了攬芷:“我們也在無仙島上開辟一處時間秘境可好?”
攬芷微微一笑說:“若要開辟時間秘境,必須請洞龜族的歲徨族長幫忙,歲徨族長是鸞兒的朋友,所以此事你還得問鸞兒。”
風長季便又看向自己的親閨女。
風倚鸞內心笑著,表面上卻繃得面無表情,說:“爹爹,天下的好事不可以盡得,無仙島和桐木閣,你只能選一個。”
“鸞兒你這不是為難你親爹嗎?”風長季抱怨著,卻不假思索道:“桐木閣!”
“哈哈!”風倚鸞笑得眼如彎月。
風長季說:“你娘親都已經是金仙境界了,我還只是一個九品的仙尊,總不能拖你們母女兩人的后腿不是?桐木閣就桐木閣吧,畢竟也是閉關修煉,在什么地方都一樣的。”
風倚鸞眨眨眼說:“爹爹,還有一件事,此前兩年我們仔細商量此事的時候你并不在場,那時候你還被皇仙們關著,但此事你肯定已經聽娘親說過了,就是新仙界的計劃。治理天下那些雜七雜八的政務你們不必費心了,但這開辟新仙界之事,孩兒還想請爹娘不辭辛苦全力相助。”
又過了半個月,便是天官選定的吉日。
依照曜徵的安排,將在皇宮正殿舉辦禪讓大典。
風倚鸞一大早天剛亮就醒來,由十幾個侍女圍著,給她穿衣梳頭,梳起莊重的發式,輕施粉黛,再從里到外穿上一層一層的衣袍,最外面則是代表是無上帝尊之尊的袞服。
與從前姬氏王朝的袞服樣式不同,風倚鸞所穿的袞服上,精繡得是日月、星辰、山河、五行、祥云、五彩鸞鳥、以及依照她身上天道道痕的樣式,繡出左右對稱的道痕圖案。
宮中的織造坊還給這袞服取了個獨特的名字,叫天道彩鸞服。名字似乎是俗氣了些,但衣服織繡得還是很漂亮的。
穿衣梳頭就用去了將近一個時辰,風倚鸞只覺得脖子發僵,卻又不好左右亂動,隨后靜待吉時,由內監及儀仗接引陪護著風倚鸞,來到了名為承道殿的皇宮正殿。
所有的朝臣百官皆已經在正殿靜候著,而圣帝曜徵站在金階之上,亦是一身隆重的袞服冠冕,看上去比平日更多了幾分威嚴。
風倚鸞很小心地一步步走上金階,很小心地留意著腳下,她一邊走一邊心想,今天這正殿的地板真是擦洗的光滑可鑒啊,鞋底又是新的,感覺有些打滑啊,可千萬不要被寬大的衣擺絆倒了啊,那樣的話可就丟人丟大了,話說這禮服的制式實在麻煩,會不會目的之一就是要讓人碎步小心行走,免得自己步子太快,大踏步的上去,失了優雅和風度?
唉,人間塵俗的禮儀真是太麻煩了,想當年自己在玥闔國的時候,遇到年節大禮什么的都是能躲就躲掉,沒想到今日自己卻是正主,想躲都沒有都沒地方躲……趕緊折騰完,回去好換衣服……唉,這才只是剛開始呢,按照儀程,一會兒手中還得捧個印,頭上還得頂個冠,只怕連提袍擺的手都要騰不出來了啊。
她心中這樣嘀嘀咕咕著,抬頭再看圣帝曜徵時,卻見曜徵像是已經看穿了她心中在想什么似的,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與此同時,她聽到圣帝曜徵傳音入密對她說道:“本尊已特意將儀式簡化了許多,不會太拖沓的。”
風倚鸞愣了一下,隨即微微一笑。
原本,皇族的各種大典和禮儀本就是十分繁瑣的,而禪讓大典這種冷門偏門的儀典雖然不常用,但也有詳細的流程規定,基本是參照古時期的儀規制定的,既隆重又拖沓,然而曜徵這次卻將這儀式做了修改,在不失隆重莊嚴的同時,簡化了流程。
于是,等風倚鸞步上金階并站定之后,由王朝司禮官宣讀了圣帝曜徵退位的詔書,又宣讀了他禪讓帝位的詔書;
隨后,由曜徵親手為風倚鸞戴上了象征無上帝尊的冠冕,并將執掌天下的皇權大印交到了她手中。
風倚鸞便戴著冠冕,手托著玉印,站在大殿金階的正中,接受了全體朝臣的恭賀,隨后,又聽司禮官宣讀了新帝即位的詔書。
改王朝之號為“頌道”,廢去姬氏,改元為“天風元年”。
六十四卦中,天風,上乾下巺,為姤卦。且正應女帝之名姓,故為天風元年,乃天賜之兆。
當庭無一人有異議。
所有朝臣在新舊兩代圣帝的面前,齊聲誓愿效忠于新帝。
整個流程不足半個時辰。
風倚鸞順利接過了帝位,成為了這長河大陸一方天下的帝君。
曜徵微微一笑,摘下了他自己頭上的冠冕,脫下了他身上的袞服,踏虛空飄然而去,大約是去了憶蕊閣吧。
在金階之上,只留下了風倚鸞一人。
她懵然地坐在寶座上,看著金階下大殿內跪著的幾百位朝臣,心中沒有半點波瀾。
這便是君臨天下的感覺嗎?似乎沒什么感覺吧。
“眾位愛卿平身。”她用清亮的嗓音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