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皇子站起身來,旁若無人般的對著冽蕊謝恩:“多謝這位……姐姐……若非您及時現身救了我,我只怕已經死在太子等人的爪牙手中了。”
冽蕊干巴巴地對答道:“不必謝我,我是路過而已。”
這句話說完,兩人之間有大約兩息的沉默,少年皇子微微仰面看著冽蕊,似乎仍然在聽她說話。
風倚鸞三人還只當這是幻境卡殼了,此時他們還沒有意識到,其實是冽蕊省去了原本該說的后半句話。
少年皇子再次開口時,說出的話已經和冽蕊的對答略有些前言不搭后語。
只聽他搖著頭嘆聲說:“這些事情一言難盡,不提也罷……不知姐姐尊姓,該如何稱呼?”
冽蕊便說出了她的名字,我無姓,你叫我冽蕊就行。
少年皇子臉上露出微笑,說道:“冽蕊,這名字真好聽,以后我便稱您為冽蕊姐姐吧,姐姐是我的救命恩人,請受我一拜!”
少年不顧自己的皇子身份,規規矩矩地跪下來,對著冽蕊端端正正地磕了一個頭。
冽蕊沒有說話。
少年皇子拜完之后,看他的動作,明顯應該是被對面的人扶起來的,但由于冽蕊是在畫像中,并沒有去扶他,所以他的整個動作都顯得略微有些奇怪。
少年皇子站起身來,看著冽蕊又說:“不知……冽蕊姐姐能否教我些本事?我知道這個請求實在過于唐突,但我想讓自己變得強大,便不至于總是被旁人欺負,過著這種朝不保夕的日子……”
冽蕊只說了四個字:“我是魔修。”
隨后,兩人之間再次出現了短暫的沉默間隙。
這時,風倚鸞和晏太傅已經能猜到,冽蕊并沒有接照記憶中的對白來應答,不知道她是懶得再重復那些話,還是刻意要有所隱瞞。
果然,又過了兩息之后,少年皇子才說:“可是魔修又如何?看我那些所謂的兄長們,皆是所謂的正道,但又如何?他們連自己的親兄弟姐妹都不放過!雖說生為皇子,總免不了被卷入爭權奪位的明槍暗箭之中,但總不至于趕盡殺絕吧!可惜……我只苦于一直難遇機緣,一直得不到高人指點,只恨自己太弱小,連自己的親妹妹都無力保護……”
說到這里,少年皇子情緒激動,略微有些語無倫次,他的眼中有一層淚光在閃動,他握緊了拳頭,用期盼的目光看著冽蕊:“冽蕊姐姐,您能以五品修為越級殺掉六品的所謂正道,便說明魔修的力量比正道更強,姐姐,請您教我魔道的術法吧!我是真心想學!”
冽蕊搖著頭感慨道:“我本是個心腸極硬之人啊,今天意外救了你,或許只是因為我想殺人罷了,你怎能如此求助于一位魔修呢?這不是隨手做了一件事情,反倒被粘上了么?”
少年皇子卻用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就死也不能放手的語氣說:“冽蕊姐姐既是魔修,我便也要做魔修,我要生存,要變得強大,要強大到沒有人可以欺負得了我!要強大到,可以用他們的血,來還清從前所有的仇恨!”
最后半句,少年皇子是咬著牙說出來的。
風倚鸞心想,她似乎也曾說過類似的話,若略去后半句不提,前半句是一樣的。
可見這位小皇子一定生活在風爽刀劍嚴相逼的環境中啊,否則怎么可能冒著丟掉皇子身份的危險,寧愿成為魔修呢?
她忽然對這位少年皇子生出了幾分同命相憐之意,他們,都一樣的受到過生死威脅,一樣的想要變得更強大。
塵三斗亦在一旁輕聲感慨道:“這孩子,說的這幾句話,還真有些魔性呢,是我輩的同道中人啊!我忽然很好奇,冽蕊你最后究竟有沒有答應教他魔道術法?為何還不趕緊答應他?”
冽蕊卻自嘆道:“這世間,在人之上,還有天道,修道之路無止境,無論是正道還是魔道,往上仰望,總有更強大的強者在我等之上,永無窮盡,永無止境……看我雖修到七品,橫行大陸,只差一步之遙便能跨入魔界,結果最后呢?不是仍然被那些正道之人封印到了這張破畫里,一晃,便是千年,縱使再強大……終究又能如何呢?這世上的恨那么多,縱使雙手染滿了血,斬取了無數人命,到頭來,最終還不是落得了一個恨無可報的結局?”
風倚鸞想,冽蕊這幾句話肯定依然不是記憶中原本該說的對白,一定是她此時起意的感慨。
塵三斗說:“咦?冽蕊這是在畫中憋悶的太久,連心性都被改變了?竟能說出這樣的一堆話?”
而少年皇子再一次與冽蕊的話互不相接,他只自顧自地對著冽蕊繼續說:“不,我根本無心去爭那什么皇位,我只想保護我的母妃和妹妹,以及所有值得被我保護的人,我要先強大自保,等足夠強大之后,再伺機報仇!”
冽蕊在畫中輕輕搖了搖頭,才終于依照記憶,說出了該說的對白:“魔修不是正道啊,更何況,我還只是個小小的五品魔修,沒有資格教你,更不能誤了你,這樣吧,我給你一張地圖,是我曾經探過的一個魔修前輩的傳承,雖然已經被不止一個人探過,但里面仍然存有很多資源,你若有心,便自己去找到這傳承,自己修煉吧,至于你終究是要修真還是修魔道,皆由你心便好。”
少年皇子做出了接過一卷地圖卷軸的動作,鄭重且堅決地說:“好,我便自己去找這傳承,若我能一路不死:若有一天,我能與冽蕊姐姐一樣強大,我自當去尋找姐姐。只愿到那時,無論時間過去了多久,姐姐都還能記得我,到那時,我再當面重謝姐姐的救命之恩與指路之恩。”
隨著少年皇子說完了這句話,并對著冽蕊再次施禮表示謝意,風倚鸞眼前再次一黑,再睜眼時,她發現,她們被一齊傳送回了原先的那個石頭大廳內。
幻境法陣已經消失,四周只剩下了光禿禿的石墻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