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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一十五章 送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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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延哥兒和允哥兒早早就歇下了,杜云蘿沒有多少睡意,和穆連瀟兩人坐在書房大案后的椅子上。

  屋里點了燈,能看清掛在墻上的西南蜀地的地圖。

  杜云蘿偎在穆連瀟懷里,認真地聽他說西南局勢。

  穆連瀟的聲音不似平日里清亮,稍稍有些喑啞,一字又一字,低沉落在杜云蘿的心上。

  皎潔月光撒落一地斑駁,連屋里都清冷了幾分。

  穆連瀟從西南地形,說到了那里的風土人情,說異族的風俗,又是世家之間錯綜復雜的盤踞關系。

  只要不涉及軍情的事兒,他都仔細告訴杜云蘿。

  西南蜀地,說遠,不及嶺東遙遠,說近,也不是杜云蘿閉著眼就能想象出來的地方,一味瞞著她,只會讓她越發心焦。

  不如多告訴她一些,免得叫杜云蘿胡思亂想。

  杜云蘿的腦袋靠在穆連瀟的肩膀上,溫熱呼吸噴在他的脖頸處,纖長手指捏著衣擺,視線卻是落在了地圖上,隨著他的講述,把那一片都印在了腦海里。

  這一夜,一直說到了圓月西墜,穆連瀟才把迷迷糊糊地杜云蘿抱回了床上。

  睜開眼睛時,天色已然大亮。

  杜云蘿躺在床上,看著那青竹幔帳,垂著眼簾想,比她想得要睡得好多了。

  她做了一個夢,沒有金戈鐵馬,沒有江山萬里,只有這小小的韶熙園,有盛開了云蘿花,有丈夫,有兒子。

  離出征沒有幾日了,闔府上下都在忙碌。

  穆連誠去看了練氏。

  練氏緊緊抓著兒子的手,想說的話太多了,轉眼看到一旁愣怔的蔣玉暖,她又不知道怎么開口了。

  要練氏說,二房如今是不比幾年前了,爵位之爭,太過渺茫。

  到了這個田地了,穆連誠何苦還要征戰?何苦要再去搏命?

  她已經沒了一個兒子了,又怎么忍心……

  心里百轉千回,練氏深吸了一口氣,依舊覺得心里悶得慌:“你媳婦大著肚子,哎……”

  穆連誠微怔,轉眸去看蔣玉暖,而蔣玉暖不曉得在想些什么,根本沒有注意到練氏的話和他的眼神。

  “母親,”穆連誠收斂了心神,道,“阿暖懷娢姐兒的時候,也是獨自留在府里的,她能照顧好自己……”

  一直沒有動靜的蔣玉暖此刻忽然醒過神來,深深看了穆連誠一眼,又垂下了眸子。

  她清楚穆連誠舍不得她,不說現在,當年懷娢姐兒的時候也一樣。

  可他是穆連誠,是定遠侯府的男兒,注定戰場殺敵,而定遠侯府的女人們,注定了等待和隱忍。

  周氏、徐氏、陸氏,哪一個不是這么走過來的?

  與爵位無關,而是責任。

  即便穆連誠沒有主動請纓,圣上下旨的時候,同樣不會略過定遠侯府,早晚都要去的。

  這些道理,蔣玉暖是懂的,她知道自己不該阻止他,不該拖他后腿,可……

  離京那一日,杜云蘿起得很早,親手替穆連瀟更衣。

  允哥兒年幼,什么都不懂,穆連瀟親他時,還咯咯直笑。

  延哥兒畢竟年長幾歲,摟著穆連瀟的脖子不肯放開:“父親去哪兒?”

  沒有人仔仔細細與延哥兒說過什么,只是靠著幼童的本能,他察覺到了今日非同一般。

  穆連瀟一手抱著延哥兒,一手握著哥兒的小手,道:“爹爹出遠門,哥兒要聽你娘的話,等爹爹回來教你練功。”

  延哥兒是不舍的,但聽說了能練功了,喜悅勝過離別,他笑著應了。

  杜云蘿送他到了二門上,一眼就瞧見了蔣玉暖和穆連誠。

  蔣玉暖是哭過了的,一雙眼睛腫成了核桃,卻還是咬著牙聽穆連誠說話,重重點頭,似是在許諾些什么。

  各房各院的人都過來了,吳老太君讓單嬤嬤走了一趟。

  等把人送出了門,杜云蘿再回到韶熙園里時,只覺得心里空蕩蕩的,不習慣極了。

  這一回去,九溪和云棲留京,疏影和鳴柳跟著去了西南。

  九溪亦是忙碌,跟在云棲后頭轉,要把云棲這幾年在京中打理出來的關系都一并理順了。

  錦靈進府里來問過安,提起這事兒也有些無奈,云棲已經好幾日不著家了,照他的說法,九溪活絡和精明,早些把這些東西交代給了九溪,往后他也能再跟著穆連瀟出京,而不是留在京中替兄弟們提心吊膽的。

  杜云蘿支著腮幫子,滿腦子想著,也許云棲不去戰場上才好,畢竟,這一生,她是不想讓云棲再從亂軍之中把穆連瀟背回來了。

  她挨不住。

  前生那么撕心裂肺到心如死灰的路,走一回就夠了。

  錦靈走的時候,錦蕊一路送她出去。

  兩人走得不疾不徐,錦靈突然頓了腳步,道:“疏影離京了,阿寶要學功夫都尋不到人了。”

  錦蕊笑了起來:“侯爺說過,基本功最要緊,阿寶真心要練,趁著這些日子鞏固鞏固,也沒什么不好。”

  “我前幾日遇見阿寶,精壯了許多,”錦靈說完,斟酌著又問,“錦蕊,想過什么時候嫁人嗎?”

  “我還要攢銀子,”錦蕊說完,睨了錦靈一眼,道,“你呀!嫁了人,當了娘了,也跟左右那些大姑大嬸一樣,開始操心起別人的婚嫁事兒了?”

  “你別埋汰我……”

  若是別人的事兒,錦靈也不操心,她素來知道錦蕊的脾氣,別看這話說得半是打趣半是抱怨,可背后的意思,是錦蕊在顧左右而言他。

  “我知你心思,”錦靈低聲道,“你想留在府里,留在夫人身邊,這樣才能多些銀子給你娘。

  只是,我一直記得那年你勸我的那一番話,我們做丫鬟的只有那么兩種出路,你分明比我看得遠,盼著阿寶或者將來的孩子能脫身,可你現在走的路,能走遠嗎?”

  錦蕊的腳下跟釘了釘子一樣,站在了原地,一動也不動了。

  當年那一席話,是她說來勸解錦靈的,圖一個兩全,但也是字字掏心,沒有虛情假意。

  只是錦蕊怎么也沒想到,幾年后,錦靈會把那些話再還給她,沉甸甸地壓在她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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