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環坐在馬車上,緊緊咬著下唇,連破了皮都沒有察覺。
她憋著一肚子火氣。
從在興安伯府里得了信開始,這一下午,她的氣就沒順過。
今兒個是中元節,興安伯府中也在燒紙上香,各房各院的妯娌們總會湊在一塊說會兒話。
晉環是其中格格不入的那一個,她看誰都不順眼。
這般憋屈著回到屋里,就有丫鬟過來報信,說是姚八在胭脂胡同里養外室,那外室還想與情郎私逃,被姚八給抓著了。
這個消息,如同晴天霹靂一般,炸得晉環回不過神來。
她的丈夫,怎么會養外室?怎么能養外室?
等這消息在府里傳開了,晉環閉上眼睛都能想到,霍如意會如何譏諷她。
是了,現在的霍如意不會再跟她逞口舌之快,她只會似笑非笑看著她,眼中全是嘲弄,就像是在看著一出讓人不斷鼓掌叫好的大戲。
這怎么行!
思及此處,晉環就坐不住了。
帶著人沖到胭脂胡同里,晉環才知道,自己想的還是簡單了些。
幾年夫妻,她竟從不知道,姚八骨子里是個那樣的人!
惡心透了!
她一日都不想跟那種人過日子!
馬車入了平陽侯府,晉環飛奔著到了侯夫人的屋子里,等見到了祖母和母親,她哇得一聲哭了出來。
平陽侯夫人坐在榻子上,一臉疲憊,世子夫人親自伺候湯藥。
“怎么了?今日怎么回來了?”世子夫人趕快把湯藥放在一旁,環住了晉環的肩膀,“怎么哭成這樣了?姑爺惹你生氣了?”
“我要和離,這日子沒法過!”晉環哭喊道。
世子夫人的眉頭皺了皺,小心翼翼瞥了平陽侯夫人一眼。
這種話,晉環置氣時沒少說過,一年里多多少少要鬧上兩三回,世子夫人早就習慣了,可當著侯夫人的面,說話還要是斟酌些,再說了,白日里為了穆連慧,平陽侯夫人氣得都病了。
“莫要胡說,”世子夫人低聲哄道,“有什么事兒,先與母親說,姑爺若是做得不對,回頭讓他來給你賠不是。夫妻夫妻,那是一輩子的事兒,怎么能說散了就散了?”
“賠不是?”晉環連連搖頭,瞪著眼睛道,“他跪下來給我磕頭,我都不跟他回去。母親,太惡心了,太齷齪了!”
世子夫人聽得沒頭沒腦的,只能愣愣哄著晉環。
平陽侯夫人重重咳嗽了一聲,冷冷道:“哭什么哭!說事情!”
晉環被侯夫人唬了一跳,抬眸對上那沉沉目光,不知怎么的,就不敢再一味哭鬧了,結結巴巴把事情說了出來。
“養外室,他明明知道我最痛恨的就是養外室!”晉環咬著牙,道,“是,我替哥哥服喪,他和院子里的丫鬟眉來眼去的,我就當沒看見了,可他……
祖母,那個外室是在我服完喪之后姚八才養起來的,要是那幾個月里養的,我也能理解,可卻是……
他不但養了,還養了個有情郎的,那外室與情郎私逃,在城門守軍那里被攔回來的,他要做王八,做得全城都知道了!
城門守軍、守備司,過兩日所有的公候伯府,他丟人,我在府里更丟人!
我那幾個妯娌,還不知道怎么笑話我呢!”
侯夫人和世子夫人交換了一個眼神,而后,世子夫人訕訕笑了笑。
“男人嘛,身邊有幾個人,也不是多稀罕的事情……”世子夫人道。
晉環聞言一怔,靠在世子夫人懷里的身子縮了縮:“母親,您怎么可以這么說!”
“為了外室指責姑爺府上,這等事……”世子夫人搖了搖頭,握緊了晉環的手,“我們做不得……”
“為……”晉環想問為什么,只是才一個字出口,她就知道答案了。
平陽侯府沒有立場。
晉尚養過外室,平陽侯府又怎么能去置喙姚八養外室?
平陽侯府怪罪穆連誠插手晉尚和穆連慧的夫妻事情,到現在,又有什么資格再為晉環撐腰?
晉環的臉白了白。
她突然想起了晉尚死的時候,當時她罵穆連慧的話,如今竟然反過來落在了她身上,她那時候當著那么多夫人、奶奶的面說出去的每一個字,現在都阻了娘家為她說話的路。
她恨極了,恨得想把平陽侯夫人屋里的瓷器花瓶也一并砸了。
“聽母親幾句話,那個外室做出見不得人的事情了,姑爺肯定不會再留著她,等姑爺來給你賠禮,你見好就收,別一個勁兒鬧……”世子夫人勸道。
“不留了?”晉環幾乎跳了起來,雙手在臉上狠狠揉了揉,顫著聲道,“你們知道我看到了什么?我去胭脂胡同了。那個奸夫,被打斷了手腳,跟塊破布一樣扔在墻角,姚八那個瘋子,竟然當著奸夫的面,強行和那外室行房。他這是什么癖好?我的天吶!”
晉環越說,聲音越發抖,仿若是那幅場面又出現在了她的眼前,惡心得她差點吐出來。
世子夫人目瞪口呆。
屋里的丫鬟婆子們紛紛低下了頭,眼觀鼻鼻觀心,做出根本沒有聽見的樣子。
只有平陽侯夫人,年紀長些,什么幺蛾子都聽過見過,震驚從臉上劃過,又歸于平靜。
“就這事兒,你要和離?”平陽侯夫人一字一句道,“你想過沒有,我們是什么樣的人家,你讓我去太后娘娘跟前,說這等不堪入耳的事情!”
“他都做了,還怕被說出來?”晉環大喊道,“我的臉都丟干凈了,還要給他留顏面?祖母,我、我不想讓京城都笑話我!”
“你鬧一個和離,別人就不看笑話了?”平陽侯夫人連連嘆氣,“你先別鬧,吵得我頭痛!”
晉環站在榻子邊,一臉的委屈和憤怒,眼淚沿著臉頰滑落:“好端端冒一個外室出來,我的頭才要痛死了呢。姚八怎么能這樣!現在好了,霍如意肯定捧著肚子笑得打滾了,不只她,還有……”
還有其他妯娌,還有……
還有穆連慧!
想到穆連慧,晉環霎時間怒火冒上頭頂。
都怪她,都怪那張臭嘴,去年靈堂上,穆連慧怎么說的?她說讓姚八也去養個外室,反正平陽侯府不管。
一語成讖!
姚八真的養了一個,平陽侯府也的的確確不肯管了。
晉環的身形微微一晃,轉身就往外頭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