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關氏聽了陪房媽媽的話,心中郁氣漸漸散了,臉上也添了些許笑容:“是啊,把兒子教養好,比什么都要緊。”
她的對手是老公爺夫婦一心一意要扶起來的葉熙之,并不是廖姨娘和葉毓之,她若是稀里糊涂地找錯了對手,那才是笑話哩。
小關氏想明白了,接下去的幾日里,便稱病不出。
她是在老公爺夫人跟前暈過去的,要是第二日就風風火火的,豈不是明晃晃地告訴老公爺夫人,她是故意做戲的嘛。
院子里架起了藥爐,撲哧撲哧的文火煎著藥。
小關氏聞著藥味就不自在,可想到她不躺在這兒,就要去老公爺夫人跟前伺疾,那里不僅一樣有藥味,還要聽老夫人抱怨這個指責那個的,小關氏就寧愿在屋里躺著了。
她閉門不出,老公爺夫人那兒的消息依舊傳到了她的跟前。
老公爺夫人那日暈厥過去,大夫施針后才慢慢轉醒過來。
醒是醒了,腦袋卻暈得厲害,只覺得天旋地轉,根本起不得身,只能躺著休養。
葉瑾之就在床前伺候,她是老公爺夫人養大的,見祖母為了葉毓之的婚事變成了這個樣子,愈發惱火,整日里沒少說葉毓之和黃婕的壞話。
起先是憤怒葉毓之竟然有大造化,能讓宮里給他下旨賜婚,原本應該被壓得死死的翻不得身的庶子,卻要失去掌控了,這讓老公爺夫人既不甘心,又覺得難堪。
葉毓之得了黃大將軍這樣掌實權又提拔照顧過他的岳父,又在中軍都督府里得了靠山,除了他還姓葉,還住在景國公府里,他似乎真的和他們一家子越行越遠了。
這讓老公爺夫人越想越不能接受。
可說得多了,祖孫兩人的心態也就慢慢變了。
黃婕的性子被貶得一文不值,這樣的姑娘娶回來,有什么用場?
又罵黃大將軍是泥腿子出身,從前身份低賤,不過就是“暴發戶”,和國公府是一個天一個地,有什么資格相提并論。
小關氏聽陪房媽媽說了,連連翻了幾個白眼。
轉念一想,倒也明白老公爺夫人和葉瑾之的心情,她們若不這般罵一罵,又怎么能宣泄怒氣呢。
老公爺夫人病倒了,小關氏裝病,反倒是一直都稱病的廖姨娘精神奕奕,歪在榻子上瞇著眼睛聽丫鬟唱小曲兒。
她也聽說了下圣旨那日的狀況,曉得葉瑾之歡歡喜喜去,卻被馮公公不冷不熱諷了,曉得老公爺夫人請了佟家祖孫回來,小關氏裝暈避難,曉得老公爺夫人當場真厥了過去……
這叫廖姨娘連連撫掌,可惜那一幕幕她不能親眼所見。
歡喜過后,廖姨娘又不禁苦笑,現今局面,不過是她當年太傻太癡罷了,好在,她總算是醒過來了,她的毓之和安冉也醒了。
賜婚的圣旨一下,京城勛貴們的目光又落到了景國公府里。
圣上對葉毓之的抬舉和偏愛是如此的明顯,而這一切都和景國公府無關,甚至是在刻意打壓他們。
有些只知道粗枝末節的,對此還有幾分意外,但那些知道小公爺妄圖與孫國舅家聯姻的人,便通透了。
景國公府這幾年的作為,是徹底失了圣心。
與景國公府一樣難堪的是鎮國公府,慈寧宮里的意思明晃晃的,京中并非沒有年紀合適的官家姑娘,也并非她們不插手底下公候伯府的婚配之事,而是慈寧宮就是不管鎮國公府了。
云華公主依舊是云華公主,就算下嫁鎮國公府,也不是由著他們轉彎抹角地胡說八道的。
京中有笑話兩個國公府倒霉的,也有人羨慕應家運氣的。
應僉事夫妻當初替應稽求娶杜云諾,為的是讓應稽得一個有底蘊的妻族,又能添幾個體面的連襟。
應家是“新貴”,應僉事爬到這個位置實屬不易,除非有機緣,否則二品僉事就已經到頭了。
應稽為人正派,不會官場上虛與委蛇的那一套,等應僉事告老了,他很難再進一步了。
求娶杜云諾,為的是讓應稽即便不進,也不會被退下來。
可眼下,似乎這一切隱約又有些了變化。
葉毓之很可能就是應僉事的機緣。
圣上為了抬舉葉毓之,極可能再給應僉事一些好處,而葉毓之若是飛黃騰達了,他能拉扯誰?
景國公府的那些姻親,葉毓之避之不及,霍子明和黃紜等妹夫妻舅不用葉毓之操心,只有踏踏實實做事的應稽,若有需要時,葉毓之能幫上一把。
姻親關系,原本就該彼此提攜共進退。
定遠侯府之中,吳老太君也在琢磨著這些。
為臣之道,說簡單其實很簡單,那就是讓圣上順心。
穆連瀟當時給葉毓之幾句建言,不過是舉手之勞,定遠侯府也絕不會以“恩人”自居。
若要說恩惠,反倒是他們得了葉毓之的大恩惠。
若沒有葉毓之,吳老太君百年之時,都不會知道穆連康依舊活著,還成家立業。
能夠尋回穆連康,別說是提點葉毓之幾句,便是幫著葉毓之一步步往上爬,吳老太君都是愿意的。
杜云蘿進來給吳老太君請安,道:“祖母,過幾日就是九月十九了,三嬸娘與我說,她繡了一套佛蟠,想親自送去法音寺供奉。”
吳老太君笑了起來:“尋了連康回來,她是越發誠心誠意了。”
從前誦經刺繡,是心如死灰時打發漫長歲月,現在就不同了,徐氏整日里都笑容滿面。
與吳老太君說好了徐氏和陸氏去婆駝山的事情,杜云蘿回到了韶熙園。
廡廊下,錦蕊和洪金寶家的湊在一塊,壓著聲說著什么。
直到小丫鬟們問了安,聽見聲音的兩人才抬起了頭,匆忙行禮。
杜云蘿走上前去,問道:“說什么事兒呢?這般入神。”
錦蕊臉上微微一紅,洪金寶家的笑瞇瞇道:“夫人,先進屋里說吧。”
三人一道入了東次間,杜云蘿在羅漢床上坐下。
等錦蕊添了茶,洪金寶家的低聲與杜云蘿道:“夫人的小日子是不是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