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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九章 商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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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醒來時,外頭已經大暗了。

  屋里也沒有點燈,淚眼婆娑就睡過去的杜云蘿揉了揉模糊的眼睛。

  手腕被握住了,杜云蘿瞇著眼看去,穆連瀟近在咫尺的面容又放大了些,細吻落在了她的眼睛上。

  “云蘿……”穆連瀟的聲音沉沉,卻溫柔極了。

  杜云蘿微微一怔,整個人還有些迷迷糊糊的。

  在她睡著的時候,穆連瀟箍著杜云蘿想了很多。

  杜云蘿說的那場夢,就如同一場大戲,在戲臺上敲鑼打鼓地演了一遍又一遍。

  而穆連瀟并不是單純看戲的人,他自己也出現在戲臺上,直到永安二十五年死在北疆。

  之后的畫面,是杜云蘿一個人的。

  他仿佛是親眼看到了這五十年里的每一天。

  受盡磨難,自我譴責,青燈古佛卻最終換不來心靈的平和。

  他的云蘿,過了最糟糕的半生。

  他懸于空中,俯視著這一切,都恨不能一錘頭一錘頭的,替她砸爛那貞節牌坊,砸爛了壓在杜云蘿心中的枷鎖。

  他無數次想告訴杜云蘿,他還陪著她,就算身子已經死了,他的心依舊在。

  可他的聲音無法傳達。

  他只是一個退場了的角色,只能站在臺后,看著臺上的杜云蘿糾結痛苦。

  僅僅是聽她述說,穆連瀟就有一種身臨其境,親眼目睹之感。

  穆堂和杜云蘿都告訴了他二房所作的一切。

  穆堂講述的是事實,無奈悲痛勝過恨意。

  杜云蘿雖然說了恨,但穆連瀟感受到的多是那痛苦的后半生,恨意遠不及悔悟。

  穆連瀟的心隨著漸漸降臨的夜色越來越來沉。

  他的云蘿只是驕縱些,分不清好壞,并無大錯,就算有做得不對的地方,那五十年也足夠了。

  況且,分不清好壞就是罪過的話,那他一樣有錯!

  穆連瀟自己,吳老太君、周氏、徐氏、陸氏……

  這些年被二房的野心蒙蔽其中的他們一樣錯得離譜。

  錯了就要改,現在還來得及,這一次,他不會死。

  穆連瀟必須活著,只有他活著,周氏才不會被害死在敬水堂,杜云蘿才不會半生孤獨。

  為了他的母親、妻子和孩子,就算直面的是他二叔父一家的野心和算計,穆連瀟也不會退讓,他無路可退。

  即便心中依舊對二房上下的心狠手辣感到唏噓和不解,穆連瀟也不會因此亂了自己的腳步。

  他是一個男人,必須為寡母和妻兒撐起一片天。

  “云蘿,”穆連瀟吻著杜云蘿的眼角,道,“我知道自己應該做什么。”

  杜云蘿抿唇,長睫顫顫,伸手環住了穆連瀟的腰身,輕輕應了一聲。

  兩人靜靜擁了許久,肚子咕嚕咕嚕叫喚的杜云蘿才推開了穆連瀟,趿了鞋子點亮了油燈,又喚了錦蕊進來。

  錦蕊替她梳洗凈面,錦嵐提著食堂擺桌。

  穆連瀟問道:“大哥和大嫂用過晚飯了嗎?”

  錦嵐恭謹答道:“大爺與大奶奶已經用過了,剛剛使人傳話來,說是等世子與夫人用了晚飯之后再過來。”

  穆連瀟頷首。

  桐城驛館里的菜色已經是京畿口味了,杜云蘿很是習慣與喜歡。

  也許是心中壓著的重石總算移開了,杜云蘿吃得特別香,比平日里多用了小半碗飯。

  穆連瀟含笑看著她,比起戲臺上痛苦的杜云蘿,還是這般夾著魚肉吃得津津有味的杜云蘿嬌俏又生動,讓他舍不得移開目光。

  等撤了桌,穆連康和莊珂一道過來。

  莊珂依舊笑容滿面,但杜云蘿看得出,她的笑容有些勉強。

  穆連瀟和穆連康兩兄弟一道說話,杜云蘿和莊珂到了里間。

  “我從未想到,侯府之中竟然會是這樣的。”莊珂嘆道。

  莊珂的父母早亡,她甚至不知父親的來歷和名姓,穆連康能尋到親人,這叫她無比歡喜雀躍,也期待著能和穆連康的親人見面。

  從關外綠洲,帶著兩個孩子跟著穆連康遠赴京城,眼看著近在眼前了,卻收到了這樣的消息。

  這讓莊珂傷心極了,替穆連康傷心。

  他的叔父,怎么能那樣待他,怎么能那樣待他的父親!

  人倫道德,血脈親情,在爵位面前,顯得那么的不值一顧,說舍棄就舍棄了。

  饒是莊珂為人樂觀,都不由自主地嘆息。

  杜云蘿對二房的所作所為早有了解,今日里,她是幾人之中相對坦然的一個人。

  “大嫂,”杜云蘿苦笑著道,“可侯府之中,也有真心實意在期盼著你們能夠回來的人,她們值得你和大伯真心相待。”

  除了二房,人人都盼著穆連康一家回京,尤其是吳老太君和徐氏,等得脖子都長了。

  聞言,莊珂抿著唇,半晌,彎著眼笑了:“也是,起碼有人是在等我們的。”

  妯娌兩人說了幾句,就聽得外間喚她們,便一道起身出去。

  穆連瀟和穆連康一臉凝重。

  杜云蘿和莊珂交換了一個眼神,在各自丈夫身邊坐下,并沒有開口。

  穆連瀟打破了沉默,道:“我和大哥在商量著回京之后要怎么說。”

  杜云蘿心中了然。

  雖然他們已經知道這些年二房的所作所為了,但現在絕不是撕破臉皮的時候。

  穆連瀟還沒有承爵,就算關起門來對付二房,也難保沒有風言風語,這一切傳到圣上耳朵里,對穆連瀟,對定遠侯府,不是好事。

  他們還要與二房你來我往的拉鋸,不能讓他們看出端倪來。

  至于吳老太君那里,穆連康的事情可以說,但老侯爺和穆元策、穆元銘戰死的真相,就只能緩一緩了。

  倒不是怕吳老太君對二房心軟,而是誰也不敢直截了當地給吳老太君說真話。

  吳老太君年紀不輕了,做晚輩的都怕她氣急攻心扛不住。

  反倒是周氏和徐氏,叫她們曉得些來龍去脈,也會清楚要如何應對二房。

  穆連瀟和杜云蘿的意見一致,穆連康對府中眾人性格并不了解,沒有貿然置喙,便依了穆連瀟的想法。

  對穆連康來說,他返京來,是為了尋到自己的根,是為了讓祖母和母親不再為他傷心落淚。

  他回來就是為了這些,不是想讓定遠侯府轟然倒塌的。

  就算是生死大仇,穆連康也不會腦袋發熱,一定要在手起刀落間讓穆元謀如何如何。

  他們都需要一些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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