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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六章 吐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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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云蘿的身子一晃,連脖子都僵硬了。

  穆連瀟說的是“她知道多少”,是他已經猜到,她知道的遠比他多嗎?

  杜云蘿下意識地用舌尖舔了舔下唇,笑容訕訕。

  穆連瀟將她的小動作看在眼中,心底已經有了答案。

  昨日在甄府里,邢御醫對著杜云蘿說過“深宅大院里就是是非多”,今日早上啟程前,邢御醫指出穆堂并沒有啞。

  若不是杜云蘿事先拜托過邢御醫,他怎么會知道穆堂到底是不是啞巴?

  是非多,也是多在了穆連瀟不知情的地方。

  四目相對,杜云蘿在穆連瀟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再往深處去,是深不見底的黑暗。

  她遲疑了,她該怎么回答?

  以前,她把穆堂的沉默不言理解為二房給他的壓力太重,只有到了二房弱勢之時,穆堂才會把事情說出來。

  事到如今,杜云蘿才懂,她猜得對,也不全對。

  穆堂的內心里,當然希望定遠侯府能在長房、在穆連瀟手中承繼,他一直在等著能夠開口的機會,可在那之外,若穆連瀟無法扛起定遠侯府,穆堂會看著穆連瀟死在穆元謀手中。

  就像前世一樣,前世的杜云蘿全然不知穆堂的存在。

  唯有這樣,才能讓定遠侯府屹立不倒。

  穆連瀟勝不了穆元謀的時候,讓二房承爵,一樣是讓定遠侯府存續下去。

  如果不在乎定遠侯府的榮耀和威名,當年穆堂也不需要閉緊嘴巴了。

  鄉村小民為了幾間屋子就可以兄弟反目,皇位之爭原本也就是兄弟鬩墻,穆元謀做的所有事情違背倫理道德,只不過,到頭來還是成王敗寇。

  杜云蘿想起了前世。

  吳老太君晚年時,曾經不喜二房的強勢,尤其是在關于杜云蘿和穆令冉的風言風語四起之時,吳老太君想讓練氏管教好底下的丫鬟婆子。

  練氏應下了。

  她的陽奉陰違讓吳老太君漸漸看出些端倪了,可即便老太君最后什么都明白了,她也只能全盤接受。

  二房之外,定遠侯府只有穆令冉這么一個繼子,除了讓二房一代又一代地把侯府承繼下去,吳老太君又能如何?

  就如同瑞王反叛,如果皇太后還在,看到兩個兒子爭斗,她除了掉眼淚之外,沒有辦法了。

  她不會因為瑞王死了就弄死圣上,她心中有恨,也會怪罪,但她只會忍下,反之,若瑞王勝了,也是如此。

  為了這江山萬代,為了列祖列宗,都要忍下。

  事關香火,事關祖宗榮耀,豈是一個“對錯”就能說明白的?

  隱忍,遠比撕破臉皮更難,也更苦。

  那么今生,只要穆連瀟軍功赫赫,只要長房香火有繼,杜云蘿把二房逼慘了,吳老太君一樣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杜云蘿長睫顫顫。

  穆堂在穆連瀟承繼爵位之前就說出真相,是穆連康的出現給了他力量吧?

  侯府之中,不再是穆連瀟一人拼搏,他還有信得過的助力。

  穆堂了卻心愿坐化圓寂,那種壓在心中數年的大山被移開了,真的是一種解脫。

  杜云蘿淺淺笑了起來,幾分無奈,幾分苦澀,她張了張嘴,嗓子發痛。

  “我啊,我一直有事瞞著你。”許久,杜云蘿嘆道。

  眼中的淚水化作濃濃霧氣,她看不穿一切,連穆連瀟的面容都變得模糊,可杜云蘿的心境卻又格外澄靜,如波瀾不驚的湖面。

  “我之所以要說服你,讓你帶我去嶺東,為的就是子嗣,我若留在京中,子嗣無望。”杜云蘿輕聲道。

  她的聲音極輕,卻又極重,猛得砸在了穆連瀟的心中,激起一片水花。

  杜云蘿看不清穆連瀟的反應,她自顧自說著:“剛成親時,世子陪我到桐城看望外祖父與外祖母,那時候,邢御醫就替我診過脈,他說我服用過對子嗣有礙的東西,只是量很小,在脈象里也不明顯。

  后來我才知道,那是加在雞湯里的,我們每一次行房之后,我喝下去的雞湯,都有問題。

  我當時沒有告訴你,沒有憑證,如何斷言是誰的手腳?

  而你又要出發去北疆,說這些也只會給你添煩惱,反正你不在京中,也沒人會再讓我吃那種東西。

  等你回來之后,中饋已經在我手上了,他們很難再在雞湯里動手腳,但女人生產就是鬼門關,我若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十月懷胎,臨盆生產,我會怕,我真的怕。

  所以我要去嶺東,在我大伯娘身邊,在他們夠不著的地方,母親會支持我,是我把邢御醫的話告訴了她。”

  杜云蘿說著說著,眼淚就簌簌落下,她沒有擦,低著頭垂淚。

  很多事,她原本不該說,也不想與穆連瀟說的。

  可穆堂給她鋪好了路,大刀闊斧地劈開了荊棘,使得很多難以出口的話,都變得簡單起來。

  她想讓穆連瀟知道,對爵位虎視眈眈的不止穆元謀一個人,整個二房都有份。

  她說的是“他們”。

  穆連瀟聽出來了,他的眸色越來越深:“云蘿……”

  嘆息一般的聲音,就像每一次穆連瀟安撫她時,撫過她脊背的手掌。

  溫熱又有力,一下又一下,讓她的心情平復,給了她所有的力量。

  前世今生,無數片段一股腦兒地涌入了腦海,如決堤的潮水,如糾纏的藤蔓。

  杜云蘿被包裹著沉入了水底,她深吸了一口氣,擺脫了窒息一般的感覺。

  垂著淚眼,杜云蘿喑啞著道:“世子,我與你說一個故事吧。

  也許,那只是我的一個夢,黃粱一夢,我思你入骨。

  還記得我們剛議親的時候嗎?安冉縣主跟你說我驕縱、任性、不吃虧,她說的句句都是真話,夢里的我,就是那個樣子。”

  穆連瀟的眸子倏然一緊,隨著杜云蘿的言語,記憶一下子被拉到了那一年。

  那年春天,他從安冉縣主的嘴里,知道了他正在議親,家里給他相看的是已經卸任的太子太傅杜大人的小孫女。

  她叫杜云蘿,只聽名字,就是一串艷陽下的嬌艷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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