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玉暖回到尚欣院時,娢姐兒還沉沉睡著。
在娢姐兒床前坐下,蔣玉暖怔怔看了她很久,煩亂的心才一點一點平靜下來。
娢姐兒蹬了一下腳,小腳丫子從被子里露了出來。
蔣玉暖趕緊替她蓋好被子。
丫鬟進來,蔣玉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輕手輕腳往外走。
“奶奶,太太尋您。”
蔣玉暖緩緩點了點頭。
風毓院里,練氏歪在羅漢床上,聽見響動,她睜開了眼睛,上下一打量,道:“臉色怎么這么差?”
蔣玉暖擠出笑容來:“昨夜里娢姐兒鬧騰,就沒睡好。”
練氏睨了她一眼,道:“你去過韶熙園了?連瀟媳婦說什么了?”
蔣玉暖收在袖中的手攥了起來,道:“她忙著收拾東西,說她不能陪我一道,讓我一個人照顧好自己,也照顧好娢姐兒。”
練氏皺眉,這話聽起來似有哪里怪怪的,可她又說不上來,只好道:“是該照顧好你自己,昨夜里沒睡好,等下就好好睡一覺。”
蔣玉暖垂眸應下。
從練氏屋里出來時,蔣玉暖和穆連慧打了個照面。
“三弟妹要隨著三弟去嶺東了。”蔣玉暖淡淡道。
“云蘿要跟著去?”穆連慧捧著手爐,詫異極了,見蔣玉暖頷首,她嘀咕道,“看樣子她是知道了的。”
穆連慧的聲音很輕,蔣玉暖沒有聽明白,不由上前一步,道:“剛才說了什么?”
“我說,”穆連慧勾起唇角,笑容陰冷,“她去就去吧,與我有什么干系。”
話音一落,穆連慧轉身便走。
蔣玉暖愣在原地,北風呼嘯,她不由打了個寒噤。
兩日后,平陽侯府送了合八字的結果來。
穆連慧與平陽侯幺孫的八字,是上配。
練氏仔仔細細看過了,懸著的心總算落了一大半,穆連慧能順順利利嫁個門當戶對的,練氏也就安心了。
侯府議親,穆連慧又有封號在身,兩家要擇日進宮稟報,等宮里點了頭,婚事才能繼續操辦。
送走了平陽侯府的人,吳老太君盤腿坐在羅漢床上,沉著臉道:“真是一只老狐貍,要不是連瀟調任山峪關任副將,誰知道這是上配還是下配。”
單嬤嬤不在,這話無人敢接,連周氏都閉著嘴,更別說是杜云蘿了。
捧高踩低,本就是常態。
穆連慧的婚事不好辦,吳老太君也就只能“將就將就”,牢騷過后,就與杜云蘿道:“給慈寧宮遞帖子,我后日進宮去。”
杜云蘿應下,心思一動,倒有些明白吳老太君的想法了。
穆連慧選了平陽侯府,吳老太君對平陽侯夫人頗有微詞,卻也隨她去了。
婚姻是兩個家族的事情,原本就沒有十全十美的,吳老太君過分挑剔干涉,興許又會變成穆元婧成親時的狀況了。
至于杜云蘿不帶廚娘,吳老太君也是一樣,隨她去。
缺一個廚娘,路上也餓不死,等杜云蘿吃不慣了,到宣城后自會添上。
吳老太君關心了一番韶熙園里的準備,便讓杜云蘿回去了。
入夜,杜云蘿依著穆連瀟,困得不停地揉眼睛。
穆連瀟握住了她的手,柔聲喚她:“云蘿,都揉紅了。”
杜云蘿輕輕哼了一聲:“胡說,烏起碼黑的,哪里能看出來?”
穆連瀟失笑,她困頓時柔柔糯糯的聲音格外招人,他一個翻身壓住了她。
杜云蘿驚呼一聲,忽然之間就清醒過來了,在穆連瀟低頭吻她的時候,她一把捂住了嘴,道:“我困了……”
穆連瀟挑眉,額頭抵著額頭,直直望著杜云蘿的眼睛:“真困了?”
杜云蘿忙點頭。
穆連瀟無奈極了。
自從大年初一吳老太君答應讓杜云蘿去宣城開始,這半個多月,他就沒要過她一回。
有五六天是杜云蘿來了葵水,其他時候,杜云蘿各種累了乏了困了,穆連瀟又舍不得勉強她,見她不肯,也就忍了。
他曉得杜云蘿的心思,就怕啟程之前懷上了,吳老太君和周氏就不讓她走了。
這些小心思,穆連瀟一直都曉得,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你啊……”穆連瀟捏了捏杜云蘿的鼻尖,“你葵水才過幾日,就算現在同房,出發前也診不出來的。”
杜云蘿眨巴眨巴眼睛,臉頰霎時間就紅了。
她的心思叫他明明白白說出來,這真是……
杜云蘿的手掌不再只捂著嘴,連臉也一塊捂上了。
穆連瀟忍俊不禁,舌尖輕吻她的手背。
杜云蘿羞愧極了。
前世今生,她是活了幾十年不假,但她從來沒懷過孩子,哪里知道這些細節上的東西。
甄氏沒有教得那么細,杜云蘿也不會尋人去問,這才會鬧笑話了。
這也不能怪她,是吧?
杜云蘿正暗暗給自己開脫,猛然就醒悟過來。
她分開了五指,從指間露出晶亮的眸子,道:“世子,這些女人家的事情,你是什么知道的?”
穆連瀟身子一下子僵住了,尷尬地避開了杜云蘿的目光。
這下輪到杜云蘿樂不可支了,杏眸彎彎,梨渦淺淺,扳回了一成的她笑著追問:“說嘛,你怎么知道的?”
穆連瀟不肯答,干脆背過身去:“困了就睡吧。”
杜云蘿哪里肯放過他,捧腹笑了一陣,轉眸見穆連瀟還背著身子,她瞪大了眼睛,心中有些惴惴。
是不是她笑得太過分了?
“世子。”杜云蘿糯糯喚他。
穆連瀟沒有動。
杜云蘿整個身子粘了過去,伸手環住穆連瀟的腰:“你先笑我的,我們算扯平了好不好?”
柔軟起伏的曲線就貼在后背上,穆連瀟的身子一下子燒了起來,只是身子里的熱度遠遠比不過臉上,他的臉燙得驚人,便是深夜里,他都怕轉身過去叫杜云蘿看出來。
杜云蘿輕咬下唇,無論是成親前還是成親后,穆連瀟從不會不理她。
前生也是,無論她多無理取鬧,穆連瀟也會耐心地哄她順她。
就這么不理她了,杜云蘿一點也不習慣。
“好嘛,算我錯了嘛,別不理我嘛。”她支起身子來,湊到穆連瀟耳邊,道,“世子,爺,連瀟,阿瀟,瀟哥哥……”
杜云蘿嬌嬌的聲音落在耳畔,婉轉綿長,如貓爪一般,撓得穆連瀟再也耐不住了,一把將她拉到懷中:“你叫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