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嬤嬤出去吩咐了小丫鬟,等再回到屋里時,練氏歪倒在榻子上,臉色發白。(n.ranen`
“太太,”朱嬤嬤趕緊過去,伸手探了探練氏的額頭,“太太,可要請大夫?”
練氏搖頭:“連誠剛走,我就請大夫,傳到柏節堂里,老祖宗還以為我沒事找事。”
朱嬤嬤幫著練氏墊了引枕,又端茶倒水,眉宇之中全是擔憂。
這一年來,練氏的身子就不太好,從前沒病沒痛的,如今時不時就胸悶氣短。
全是叫穆連慧和穆連喻給氣的!
穆連慧把李欒推遠,婚事耽擱了,偏偏嘴上沒遮攔,盡說些惹練氏生氣的話;
穆連喻更是不靠譜,竟然與穆元婧有染!
這事體讓練氏在吳老太君跟前連頭都抬不起來了。
要不是子女添了這么多煩心事,練氏心情舒暢,又怎么會身子不適?
轉念想到穆連喻的丑事是叫她撞破的,朱嬤嬤就后悔不已。
當時真是叫酒勁沖暈頭了。
可誰又能想到,穆連喻會做出那等事情來,嚇得朱嬤嬤的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
練氏歇了會兒,心跳才慢慢穩定了下來。
外頭傳來問安聲,穆元謀撩開簾子進來。
“夫人尋我有事?”穆元謀問,見練氏精神不好,他又道,“該請大夫就請吧。”
練氏擠出笑容來,剛要說自個兒沒事,穆元謀已經轉身進了內室里。
里頭一陣悉悉索索的動靜,穆元謀在更衣。
練氏的笑容僵在臉 朱嬤嬤看在眼中,附耳安慰練氏道:“太太,老爺是關心您的。”
練氏苦笑,穆元謀對她的關心,比不上對衣服的關心。
穆元謀從內室里出來,朱嬤嬤去明間里守著,把次間留給他們夫妻說話。
練氏支撐著坐起來,道:“老爺,連瀟媳婦要跟著連瀟去赴任。”
穆元謀眉心微皺:“她跟去做什么?”
“她跟著去了,我們還怎么……”練氏清了清嗓子,指了指肚子。
這兩個月,中饋落在長房手中,練氏和穆元謀商量著,沒有再在雞湯里下料。
總歸一個多月的工夫,杜云蘿懷不上最好,要是懷上了,等穆連瀟一走,這一年里,總能抓到機會下手的。
可現在,杜云蘿要去嶺東了,他們還怎么管得住?
此刻,練氏恨不能杜云蘿立刻就懷上,杜云蘿有了身孕,吳老太君自然不會放她長途跋涉了。
思及此處,練氏就胸口發悶。
從前是想著法子不讓杜云蘿懷孕,現在卻反過來了,真真可笑。
穆元謀端起茶盞抿了一口,目光陰郁,他許久沒有說話,直到練氏催促了一聲,他才道:“她帶幾個人走?”
練氏的眼骨子一轉:“老爺的意思是……”
“你去跟母親商量商量,人手不足,誰都不放心。”穆元謀道。
練氏曉得穆元謀的意思,定要在杜云蘿身邊安插上自己人,如此才好行事。
可練氏還是覺得不妥當,她道:“老爺,就不能讓她不走嗎?”
“不走?”穆元謀看向練氏,“你倒是說說,怎么讓她不走?”
練氏壓著聲兒道:“病了?傷了?”
穆元謀冷笑:“怎么病?怎么傷?
連瀟媳婦嫁進來一年,沒病沒痛的,要啟程去嶺東了,突然就病倒了,世上不會有這么巧的事情。
府中動手不易,趁她出門時傷她……
這可是天子腳下!
到時候事情沒辦妥,惹了一身騷。”
練氏緊緊咬住了下唇。
她知道穆元謀說得對,他們已經布置安排了數年,不該一著不慎露出馬腳,最后落得全盤皆輸的下場。
可事情超出了她的設想,練氏心里沒有底啊。
穆元謀在練氏身邊坐下,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夫人,不要操之過急。
連瀟媳婦的事情,你和母親去商議,旁的,就照前回說的那樣。”
練氏咬著后槽牙,緩緩點了點頭。
韶熙園里,錦蕊和錦嵐手腳麻利地收拾著箱籠。
要帶上杜云蘿一道出發,馬車不比快馬加鞭,因而穆連瀟把啟程的日子定得比較早。
杜云蘿也不想叫沉重的行李拖累行程,只讓錦蕊收拾些日常少不得又用慣了的東西,余下的,等到了嶺東再采買也不遲。
正忙碌著,連翹打了簾子進來,道:“夫人,老太君請您去柏節堂。”
吳老太君尋她,杜云蘿不敢耽擱,快步過去了。
守在屋外的小丫鬟脆生生問安,又低聲道:“夫人,大太太和二太太在里頭。”
杜云蘿心思一動。
快到柏節堂里用晚飯的時候了,周氏在里頭并不稀奇,為何練氏也來了?
是因為她的行動超出了練氏的意料了嗎?
杜云蘿暗暗冷笑,入了西暖閣。
吳老太君笑著招手,讓杜云蘿在身邊坐下,道:“開始收拾行李了?”
“正收拾呢。”杜云蘿答道。
吳老太君問道:“打算帶多少人手過去?”
杜云蘿道:“錦嵐和錦蕊,還有洪金寶一家。”
吳老太君皺眉,目中露出幾分擔憂:“這些人手夠用嗎?京城到宣城路途遙遠,多帶些人,我們在家里也安心些。”
杜云蘿心中透亮。
這定是練氏的主意。
杜云蘿怕練氏插手,自然是人越少越好,練氏為了安插人手,就讓吳老太君出面。
事關安危,吳老太君聽得進去。
杜云蘿垂眸,笑道:“祖母,世子是去山峪關駐守的,我怕我大張旗鼓地跟著去,有人在背后胡言亂語,反倒損了世子名譽。
我想,還是輕裝簡行好些,行李和人手都少些,免得太過打眼。
這回云棲留在京中,九溪、鳴柳和疏影都一道出發,路上應當不會出岔子的。”
吳老太君和周氏交換了一個眼神。
不得不說,杜云蘿的考量是有道理的,家中女眷跟著赴任的情況,文官多而武將少。
即便有跟著去的,都是低調離京,畢竟是去戍守,又不是享福。
杜云蘿若太過張揚,箱籠一車接著一車,人手一個跟著一個,傳出去了,白白惹一通閑話。
練氏聞言,只好道:“連瀟媳婦,道理是這個道理,可到了宣城,身邊伺候的人少了,這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