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穆連瀟從青連寺回來。
杜云蘿替他解了披風,略整理了一番交給了錦蕊,問道:“空明師父還是什么都不肯說嗎?”
穆連瀟頷首。
這幾年來,皆是如此,他已經習慣了,倒也不覺得低落。
只是心中依舊抱有期望,也許哪一日,空明師父會把他記得的哪怕是一丁點細枝末節的東西說出來。
穆連瀟端起茶盞一口飲盡,轉眸問她:“邢大人來診了平安脈了嗎?他怎么說的?”
杜云蘿輕輕應了一聲:“給我開了方子,說是慢慢調養就好。”
穆連瀟的視線在錦蕊和錦靈身上略過,那兩人會意,輕手輕腳退了出去。
杜云蘿猶自想著什么,直到叫穆連瀟拉著坐在他的腿上時,才回過神來。
“云蘿,”穆連瀟摟著她,嘆道,“是不是祖母和母親給你壓力了?”
杜云蘿聞言一怔,她迎著穆連瀟的目光,兩人幾乎是臉挨著臉。
四目相望,杜云蘿在穆連瀟的眼中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樣子,那雙漆黑又溫柔的眼中,滿滿都是她的身影。
把腦袋倚在穆連瀟的肩膀上,杜云蘿道:“沒有,祖母和母親沒與我說提過。”
穆連瀟的手掌一下又一下,沿著杜云蘿的脊柱撫著。
即便吳老太君和周氏沒有提過,可他想,杜云蘿依然會感受到壓力。
吳老太君進宮時,給慈寧宮里的說法是希望能讓長房留下香火,這意思已經明明白白的了。
“云蘿,子嗣不是說有就有的,也不全是你一個人的責任。”穆連瀟的聲音很低,透著幾分不自在。
杜云蘿聽出來了,不由就埋在他的脖頸里彎兒眼兒。
分明這般不自在了,還想著開導她……
叫她暖心極了。
雖然穆連瀟是誤會了她的心思了。
杜云蘿抬起頭來,認真看著他:“世子,道理我都知道的,我想著呢,祖母和母親要讓我掌了中饋,我就接過來,也不用怕有了身孕會力不從心。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的,一步一步來便好。等內里調養好了,孩子自然就有了。”
杜云蘿的聲音軟軟糯糯的,帶著幾分小心幾分嬌澀。
穆連瀟的心猛得一跳,眸色加深,他抬起杜云蘿的小巧的下顎,低頭尋她的櫻唇。
杜云蘿沒有躲開,反倒是把身子愈發挨近他,紅唇微啟,由著他攻城略地。
其實也算不得攻城略地,穆連瀟吻得溫柔又小心,就像是怕傷著她似的,舌尖輕柔交纏,說不出的繾綣情深。
杜云蘿的腦海變得一片空白,呼吸漸漸急促,她簡直喘不過氣來。
“嗚……”杜云蘿剛吸了一口氣,又叫他堵得嚴嚴實實。
更要命的是,他溫熱的手掌沿著她的曲線輕撫,隔著衣料都叫她忍不住戰栗。
在徹底點燃之前,穆連瀟結束了這個吻。
杜云蘿軟倒在穆連瀟懷中,急促喘著氣。
穆連瀟靠著椅背,眼角亦染了緋紅,閉著眼調整呼吸。
到底是在甄家小住,此刻天又未黑,白日宣淫可比半夜去大廚房里要水更讓杜云蘿難堪,而且,他也舍不得叫人在背后說杜云蘿半句不是。
只能輕嘗淺酌一解相思了。
兩人歇了會兒才算平靜下來,杜云蘿起身到了梳妝臺前,鏡中人的發髻稍稍松開了,不見之前的齊整。
杜云蘿睨了穆連瀟一眼,喚了錦蕊進來重新梳頭。
待收拾妥當了,兩人又一道往筵喜堂去,陪著侯老太太用了晚飯。
飯后,杜云蘿去看甄老太爺。
“外祖父,我和世子明日就要回去了,”杜云蘿握著老人的手,道,“您好好養身子,等邊疆戰事了了,我們再來看您。我說話算話的。”
甄老太爺咧嘴笑了。
穆連瀟在杜云蘿邊上坐下,他沒有伺候過病中的老人,祖父和外祖父都是突然過世的,他連在床前盡孝的機會都沒有。
內心深處,自是遺憾萬分的。
而現在,眼前的這個老人亦是他的外祖父。
穆連瀟開口道:“外祖父,我聽云蘿說,您喜歡逗鳥?京中定國公的伯父也愛逗鳥,我之前去定國公府上……”
穆連瀟細細說著逗鳥的趣事,說八哥,說畫眉。
甄老太爺聽得很認真,他躺了半年多了,兒孫們再細心,卻也沒跟他講過鳥兒,叫他怪寂寞的。
他年老后就這么幾個愛好,飲酒、聽戲、逗鳥,現在是一樣都撈不著了,這會兒聽穆連瀟說一說過過干癮也是極好的。
杜云蘿亦聽著,穆連瀟把她的親人看作他自己的親人,耐著心思給甄老太爺解悶,她不由鼻尖泛酸。
勾住了穆連瀟的尾指,杜云蘿轉眸看他,道:“我聽說邊疆那里有一種大鳥,飛得又高又快。”
“那是鷹,牧民們養它看守牧羊、打獵。”穆連瀟解釋道。
“有多大?”杜云蘿比劃著伸展了手臂,“有這么大嗎?”
“它要是也張開翅膀,可不會輸給你。”穆連瀟打趣。
夫妻兩人絮絮,你一言我一語的,逗得甄老太爺歡欣不已。
夜色漸漸深了,兩人起身告辭。
甄老太爺顫顫巍巍握著杜云蘿的手,道:“你們好好的,我就高興。”
杜云蘿輕咬下唇,忍住眼中晶瑩,重重點了點頭。
第二日一早,穆連瀟和杜云蘿別過了甄家眾人,啟程回京。
這一路又是日夜兼程,總算是依著計劃回到了京中。
杜云蘿不方便回杜家,便讓錦靈回去報個信,再把甄老太爺的狀況告訴甄氏。
錦靈心里透亮,低聲道:“夫人只管放心,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奴婢有分寸的。”
回到定遠侯府,韶熙園里備了熱水,兩人梳洗更衣。
洪金寶家的被請了進來,杜云蘿簡單問了兩句,曉得這段日子府中一切如常,韶熙園里也沒出什么狀況,她放心不少。
“蒼術的事兒呢?”杜云蘿壓著聲兒問。
洪金寶家的搖了搖頭:“沒發現哪個心虛了的,倒是那幾個小丫鬟都被嚇著了,平日里做事走動都是二人三人一道,不敢獨自一人了。”
到底是人命,又是一個院子里做事,抬頭不見低頭見,好端端的說沒了就沒了,丫鬟們年紀都小,害怕也是自然。
杜云蘿又問:“二嬸娘可有查到什么?”
洪金寶家的道:“似乎也沒什么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