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蘿心中冷冷一笑。
前世,蔣玉暖也是這么告訴她的,杜云蘿安慰了蔣玉暖許久,而在那三個月里,蔣玉暖無數次與她大倒苦水。
“對了,”蔣玉暖調整了情緒,擠出笑容,道,“明日是三叔的生辰,你可準備了什么?”
杜云蘿笑著道:“我也不知道準備什么好,我煩惱了好久,就怕他不喜歡。二嫂,你給二伯送東西時,也會如此嗎?”
蔣玉暖怔了怔,笑容凝在唇角。
她出神了。
杜云蘿看得很清楚,蔣玉暖似是回憶起了什么,目光落在她搭在幾子上的手指上,良久沒有移開。
“二嫂?”過了會兒,杜云蘿輕聲喚她。
蔣玉暖一個激靈回過神來,清了清嗓子,道:“弟妹你別想太多,只要是你送的,三叔定然是喜歡的。”
“二嫂這是經驗之談?”杜云蘿笑著湊過去,“是不是二嫂送什么,二伯都喜歡?”
蔣玉暖尷尬極了,含糊應道:“算是吧。”
“那二嫂就不能體會我的心情了,”杜云蘿支著腮幫子,視線從蔣玉暖面上滑過,她語調一沉,“一面煩惱,一面歡喜,這種又喜又愁的心情。”
蔣玉暖的手指僵住了,而后是微微發抖。
杜云蘿感覺的到,握著她的手的蔣玉暖的那只手,在發抖。
之后的交談,蔣玉暖一直心不在焉,也沒有坐很久,便起身回去了。
杜云蘿一路送她出去,站在韶熙園外,看著蔣玉暖慢慢走遠。
她知道,剛剛的幾句對白讓蔣玉暖想起穆連康了。
一面煩惱一面歡喜的心態,蔣玉暖也曾有過,那全是她的少女心事,她的心中存的是穆連康。
對穆連誠,她不會有如此忐忑的心態。
穆連誠是一味對她好,而穆連康,才是她當年暖心暖意想要去付出的。
杜云蘿轉身往屋里走。
從前,蔣玉暖那般撥弄杜云蘿的情緒,今生,她也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而已。
杜云蘿相信,前世的最后幾年,蔣玉暖是發現了一些有關穆連康失蹤真相的蛛絲馬跡的,可當時她也是垂垂老矣的老婦,她不敢也不能去問穆連誠。
一個是攜手一生的丈夫,一個是閨中念念不忘之人。
蔣玉暖彼時痛苦,杜云蘿可想而知。
可蔣玉暖帶給杜云蘿的痛苦,又豈是可以抵消的?
今生,若早早知道真相,蔣玉暖會如何?
為了穆連瀟,為了長房的安寧,杜云蘿必須對二房出手,只有二房自己亂了,才會無暇顧及其他,才會自己露出端倪馬腳來。
蔣玉暖和穆連誠的關系,興許會是導火索。
就算蔣玉暖不知道真相,光是讓她陷入對穆連康的回憶里,就夠讓穆連誠糟心了的。
杜云蘿從繡籃底下取出了一只香囊。
這是年前就做好了的,繡了雙魚戲水,打算給穆連瀟當生辰禮物的。
杜云蘿仔細看了看,拿進內室里收在了枕頭底下。
穆連瀟回來得有些遲。
杜云蘿讓連翹把小廚房里熱著的飯菜端上來,夫妻兩人一道用了飯。
穆連瀟一面給她夾菜,一面道:“下回你先吃,不用等我。”
杜云蘿笑著點了點頭。
夜深人靜,杜云蘿倚在穆連瀟懷里,說著些趣事。
穆連瀟心不在焉,低頭在她眉眼處親吻。
半夜時,杜云蘿迷迷糊糊醒了,抬手揉了揉發脹的雙眼。
在睡過去之前,她一直在惦記著,決不能睡過了頭,明日好歹要比穆連瀟醒得早,哪知道心里惦記上了,竟是半夜里就醒了。
杜云蘿無奈,想翻身,卻叫環在腰側的手給箍得緊緊的。
想挪開穆連瀟的手,才剛一動作,穆連瀟也醒了。
“云蘿……”他喑啞喚她,“怎么了?”
杜云蘿低聲道:“吵著你了?沒事兒,睡吧。”
這一覺睡下去,又睡到了大天亮。
看著身邊空無一人的拔步床,杜云蘿哀嘆一聲,小臉埋在枕頭里,又是氣又是惱。
昨夜里想得好好的,竟然又如此!
杜云蘿自暴自棄一般,賴在床上不肯起,直到穆連瀟練功回來。
幔帳撩開,穆連瀟坐在床邊,彎腰看著趴在枕頭上的杜云蘿:“起不來也別悶著自己。”
杜云蘿撅著嘴偏轉過頭來,許是悶得久了,雙頰嫣紅,煞是招人,偏又睨了他一眼,半嗔半惱。
穆連瀟的喉結滾了滾,身子壓得越發低了些,在她耳畔低聲道:“累著了?”
杜云蘿微怔,復又反應過來,羞得想拿枕頭砸他。
手指觸及枕頭下的香囊,她哼了聲,取出來塞到了穆連瀟懷里:“喏,生辰禮。”
這下輪到穆連瀟發愣了。
他看著那只精致的香囊,指腹撫著那兩尾錦鯉,眼中露出一絲溫暖笑意:“我以為鞋墊是我的生辰禮。”
聞言,杜云蘿伸手去抓那香囊,嘴上道:“沒錯,那個才是,這個是我自己的。”
可她的動作哪里有穆連瀟快。
等她伸手過去,香囊早就叫穆連瀟藏到了身后,另一只手扣住了杜云蘿的手,抬到唇角親親一吻。
“云蘿,我很高興。”穆連瀟笑著道。
杏眸一轉,滿滿都是情意,杜云蘿莞爾:“喜歡就好。”
雖然起得晚了些,但兩人也沒耽擱了去敬水堂的時間。
周氏目光慈愛,道:“一會兒給你父親去磕個頭。”
穆連瀟頷首應了。
這一日,柏節堂的里擺了家宴。
杜云蘿見到了穆元婧,她本以為穆元婧會尋些借口不來的。
穆元婧有一搭沒一搭地跟練氏說話。
杜云蘿坐在周氏身邊,學周氏態度,眼觀鼻鼻觀心,不管穆元婧在說些什么,都當沒聽見。
“會不會伺候!”
猛然間,穆元婧大叫起來。
杜云蘿抬眸看去,一旁添酒的小丫鬟瑟瑟發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姑太太息怒,是奴婢笨手笨腳的。”小丫鬟的聲音帶了哭腔。
吳老太君擺了擺手,道:“行了,她就是一時失手。今兒個連瀟生辰,元婧,袖子贓了就回去換。”
穆元婧的眼睛紅了,伸出叫酒水沾濕的衣袖:“母親,這料子是您從前給我的,我就裁了這么一身衣服,沾了酒,往后還怎么穿啊?您一句失手……”
吳老太君搖頭:“我那里的料子,你再挑一匹,行了吧?”
穆元婧自是不高興的,自暴自棄一般把袖口往上擼了一截,露出小半截胳膊。
她的手上,戴著兩只細巧的金鐲子。
杜云蘿仔細一看,是唐草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