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連瀟頷首,走到杜云蘿邊上,扶她跳下了馬。
杜云蘿才剛剛站穩,就見云華公主策馬往他們這兒來。
太子的馬步程極長,云華公主的速度又快,就像是直直往兩人這里沖撞過來一樣。
快得幾乎要撞上一般。
杜云蘿愕然瞪大了眼睛。
幾乎要到面前時,云華公主勒緊了韁繩,馬兒硬生生揚起了前蹄,在杜云蘿和穆連瀟三步開外停了下來。
塵土揚得厲害,杜云蘿嗆著了,好一陣咳嗽。
云華公主坐在馬背上喘氣,塵沙迷了她的眼睛,她拿手不住揮著,半晌道:“阿瀟你怎么不避開呀。”
穆連瀟挑眉。
公主來勢洶洶,目的當然不是為了撞他們,緊緊是嚇唬而已,他若特意避開,愈發會惹得云華公主氣惱。
沒有人搭話,云華公主也不在意,偏過頭與杜云蘿道:“云蘿,你那般慢慢吞吞的哪里叫騎馬呀,你這樣可不行。”
杜云蘿垂眸,淡淡道:“剛開始學,不敢像公主這般飛馳。”
云華公主挑眉,在穆連瀟牽著的馬脖子上拍了拍:“它也跑得不盡興的。”
話音未落,手中長辮一揮,抽在馬匹股上。
馬兒一驚,嘶叫著撒開了蹄子,穆連瀟還牽著韁繩,被馬兒一帶,整個人幾乎失去平衡。
電光火石之間,杜云蘿的心一起一伏。
云華公主咯咯直笑:“阿瀟果然好身手。”
穆連瀟也是后怕不已,他自己也就罷了,若杜云蘿還在馬上,云華公主這突然的發難定是會出事的。
杜云蘿心里清楚,只是面對的是云華公主,她再急再氣,也只能先忍住了。
李恪三步并作兩步過來,道:“胡鬧!”
云華公主哼了一聲,跳下馬來,一把將韁繩塞還給了李恪,道:“我先回去了。”
李恪抿著唇瞪她,待云華公主走遠了,他才開口道:“阿瀟,她就是這么個破脾氣,你別與她計較。”
穆連瀟應了一聲。
鬧了這么一出,也沒有人有心情跑馬了。
穆連瀟把馬兒交給了內侍,杜云蘿跟著他一道往宮外走。
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直到出了宮,杜云蘿抬眼就看見了候在不遠處的杜家的馬車。
錦蕊朝穆連瀟行了禮,正要扶杜云蘿上車,卻叫穆連瀟打斷了。
“云蘿,”穆連瀟開口喚她,“如果我不在,就別去學騎馬。”
杜云蘿怔怔看他,緩緩點了點頭。
印象里,今生再見,她和穆連瀟說話時極少有像現在這般氣氛凝重,從前無論是哭也好笑也好,心境與此刻是大不同的。
穆連瀟有此叮囑,可見他也知云華公主心性,怕她萬一又為難杜云蘿。
杜云蘿深吸了一口氣,壓著聲兒問道:“我也就罷了,公主這般為難你,傳到圣上那兒……”
穆連瀟抿唇,黑眸微沉,他在杜云蘿的眼睛里讀到了滿滿的擔憂,就像他此時一般。
毫不掩飾的關心讓穆連瀟的心情放松許多,淺淺笑了:“公主不敢對我太過分,剛剛還有太子在,不會讓她為所欲為的。”
杜云蘿撇了撇嘴。
李恪也就訓了一句“胡鬧”而已。
可平心而論,李恪除了這么說一句,他也做不了什么,總不能讓人把云華公主架回寢宮禁足處罰吧?
即便是太子有這個魄力,上頭還有圣上、皇后、皇太后。
云華公主的行徑只能說是淘氣使壞,圣上頂多罰她一兩回,公主這般記仇,往后越發要盯著他們不放了。
杜云蘿想起了去年中元時夏老太太訓斥杜云瑛和杜云諾的話,說到底,就是她自個兒不夠機靈,她沒有和公主叫板的實力,卻偏偏叫公主盯上了。
夏老太太說,除非她和爬得比云華公主高。
這一點上,杜云蘿是不奢望了,她就是杜家的幺女,定遠侯世子的未婚妻,出身婆家都定了,這輩子是爬不上公主頭上去了。
那她能對付公主的路子就不多了。
要么讓公主早些嫁去鎮國公府中,嫁人后的公主不比現在空閑,應當是沒空與她計較了;
要么,就是公主尋到了一個新的目標,她有了一個更想折騰的人,就不會再在她身上浪費時間了。
穆連瀟見杜云蘿撇嘴,就知道她并不認同,斟酌一番,道:“前陣子圣上與我說了,等從圍場回來,讓我去一趟嶺西,一來一回差不多也要兩個多月。”
杜云蘿的心思瞬間被拉了回來:“又要走?”
聲音綿軟,透著幾分不舍,杜云蘿下意識地伸手捏住了穆連瀟的衣袖。
穆連瀟心頭一軟,反手握住了她的手,拇指指腹在她的掌心輕輕擦過,卻見杜云蘿小吸了一口涼氣,鼻尖都皺了起來。
“怎么?”穆連瀟抬手看去。
杜云蘿白皙的掌心磨破了皮。
穆連瀟皺眉,他知道杜云蘿的手很軟很嫩,柔若無骨,細膩得跟白玉豆腐似的,剛剛騎馬握了會兒韁繩,就讓她磨破了。
杜云蘿忍著痛,見穆連瀟仔仔細細看她的掌心,不由有些心慌,想抽手回來,試了幾次都沒成功。
站在不遠處的錦蕊一直在留心自家姑娘和未來姑爺的狀況。
剛才見杜云蘿去拉穆連瀟的衣袖,錦蕊的眼皮子就一陣跳,待見到此刻兩人拉拉扯扯的樣子,一張俏臉漲得通紅,心里糾結起來,她到底要不要過去打斷他們?
去吧,杜云蘿一定不會給她好臉色,不去吧,傳到甄氏那兒,她也要跟著褪層皮。
錦蕊糾結萬分,心一橫,到底還是往前走了幾步,剛想開口說話,眼尖地看到杜云蘿的掌心,她忍不住驚呼。
“姑娘,好端端的怎么就傷著了?”
杜云蘿睨了錦蕊一眼。
穆連瀟放開了杜云蘿的手,道:“我送你回去,你先隨我去取藥。”
杜云蘿一怔,垂頭道:“家里有的。”
穆連瀟彎下腰,柔聲道:“聽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