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有這種事!”杜云蘿急切點頭,“她將我當什么人?將我身邊的丫鬟當什么人?”
趙嬤嬤的唇抿成了一條細線,目光從錦蕊及錦靈面上劃過。
錦蕊偏著頭,神色頗為不屑,要是趙家的在跟前,只怕這丫頭已經要抄起掃帚趕人了;錦靈更是通紅著眼睛,后槽牙咬得緊緊的,本就是瓜子臉,如此一來,下顎弧線繃得越發尖了。
再看杜云蘿,一張小臉滿滿都是氣憤,胸口不住起伏,趙嬤嬤看出她是真的氣壞了,趕緊勸道:“姑娘,和一個沒眼識的婆子計較什么,白白損了自個兒身子。”
杜云蘿既然把事情說穿了,才不會顧忌趙家的那點兒臉面,道:“媽媽是不知道,她自以為他們趙家體面,之前就尋了錦靈好幾回了,這根本就是不將我放在眼里。
媽媽說她沒眼識,她心眼兒多著呢。她那小侄兒,坑蒙拐騙就是個賭胚,半點不學好,那個大侄兒,趙家的開口閉口的,就把成衣鋪子當成自家產業了,還什么錦靈嫁過去,往后就是掌柜娘子。這般臉大的話,她怎么不去二伯娘跟前講?讓沈長根家的打出來都是輕的。
她就是看著錦靈是我身邊的,往后好處少不了,想靠錦靈去填那個賭胚洞子。
就這樣的人家,還敢肖想我屋里的人!”
趙嬤嬤聽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她與趙家的雖不親近,但趙家的總歸喚她一聲“嬸娘”,伸手不打笑臉人,趙管事一家又是杜府老仆。她平素里也給這“侄媳婦”幾分面子。
這會兒聽了杜云蘿的話,知道這侄媳婦背地里竟然行事出格到將杜云蘿氣成這般樣子,不由在心中狠狠唾罵了兩句。
話說回來,趙嬤嬤是甄氏跟前得力的,該幫著誰護著誰,她半點沒有糊涂。
細細想了想趙家的最近來與她說的話,趙嬤嬤一拍大腿。道:“奴婢就說呢!姑娘。趙家的這幾回來,說的是叫奴婢替她侄兒相看,話里話外的。沒有提及過錦靈,但卻總讓奴婢在主子們跟前給她美言幾句。
奴婢只當她是看中了清暉園里哪個小丫鬟,問她,她又說不敢肖想太太身邊的姑娘們。
現在聽姑娘這一席話。奴婢是明白了,她定是知道自己惹了姑娘不快。才盼著能有幾句好話,莫要受了姑娘責罰。”
杜云蘿嗤之以鼻:“她知道我厭惡她,就該本分些,在外頭胡言亂語。還指望我不罰她?”
“是要罰的是要罰的,”趙嬤嬤連聲道,“姑娘的名聲豈是能叫她們胡亂置喙的?姑娘且放心。這事體奴婢去稟了太太。”
杜云蘿癟嘴,算是應了。
趙嬤嬤又安撫了兩句。這才轉身出去。
一股子疲乏感涌上來,杜云蘿闔眼勻了勻呼吸。
她厭惡趙家的不假,但若不是外頭那些流言,她也沒打算將趙家的怎么樣。
就像趙嬤嬤說的,一個沒眼識的婆子,只要趙家的不在她眼前轉悠,她不屑費心思去打壓。
可現在,這些流言連住在府外的段氏都知道了,那往后,錦靈還怎么立足生存?
這一世,她盼著錦靈、錦蕊都能有個好歸宿,如此流言纏身,她舍不得。
只不過,管教婆子的事體,杜云蘿不適合親自為止,尤其是夏老太太讓她最近安分些,她可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惹事,真叫夏老太太禁了她的足,她還怎么去歷山書院,怎么去桐城?
趙嬤嬤辦事,杜云蘿是放心的,那趙家的定要摔個大跟頭了。
再說趙嬤嬤,出了西跨院,喚了兩個相熟的婆子來,吩咐了一番,便回倒座房里去等消息了。
也就兩刻鐘,那兩個婆子回來,帶回來的消息與杜云蘿所說的基本無二。
趙嬤嬤冷笑三聲,掏出銀子打了賞,又叫她們閉緊嘴,她就徑直往正屋里頭去了。
甄氏見趙嬤嬤繃著臉進來,便打發了身邊人,道:“難得見你陰沉著臉,出了什么事了?”
趙嬤嬤上前,附耳與甄氏說了一通,甄氏氣得渾身發抖,道:“這家里什么時候輪到一個婆子當家做主了?我平素不理事,就當我們三房好欺負嘍?媽媽,你往水芙苑里遞個消息,二嫂不是糊涂人,自會收拾她。”
趙嬤嬤伺候了甄氏多年,甄氏一個眼神,趙嬤嬤都能看出其中意思。
她倒了盞茶,端到甄氏跟前,勸著甄氏飲了,這才低聲道:“太太放心,奴婢知道要怎么做。”
晚飯前,竇婆子來將杜云蘿從西跨院挪到了正屋,歇在了靠南窗的榻子上。
透過微啟著的窗戶,杜云蘿瞧見趙嬤嬤吩咐了竇婆子幾句,那竇婆子就堆著笑臉出了清暉園。
杜云蘿眨了眨眼睛,這個竇婆子,別看她腰圓體壯,做的是粗使婆子的活計,可她在沈長根家的跟前,那是能說得上幾句話的。
看來,甄氏也不喜歡讓苗氏欠著一個人情債,攤手就給了苗氏一個還債的機會。
第二日一早,錦蕊去廚房里領杜云蘿的早膳,就聽聞趙家的昨日叫苗氏訓斥了一通。
趙家的仗著一家子體面,平素奉承她的人多,背地里翻白眼的人也不少,見她倒了霉,幸災樂禍的就跳出來了。
錦蕊聽了半截,可這些人東一句西一句,只說趙家的挨了罵,到底為了何事,也沒人掛在嘴上。
廚房里各個忙碌,錦蕊不好細問,便拎著食盒出來,正巧遇見潘婆子指揮著人手搬運剛剛采買來的瓜果蔬菜,她趕忙上前喚了聲“潘媽媽”。
潘婆子定睛一眼,見是錦蕊,雙手在比甲上一蹭,理了理衣擺,笑道:“是姑娘呀,五姑娘的腳踝好些了嗎?”
“已經比之前好些了,聽錦靈說,在法音寺里多虧了媽媽幫著看了傷。”錦蕊笑著拉了幾句近乎,見附近沒有其他人留心她們,便低聲問道,“聽說,趙家的……”
一聽這名字,潘婆子神色一緊,拉著錦蕊往邊上走了幾步:“姑娘問她呀,趕巧了,昨兒夜里,沈長根家的與金嬤嬤一道吃酒,也拉著我吃了兩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