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蘿緩緩點了點頭。
“定遠侯府的世子,也是我們高攀了。”甄氏解釋道。
杜云荻俊秀的眉間閃過一絲擔憂,顧及杜云蘿在,斟酌了一番用詞,才問道:“為何是許給了侯府?我們與他們素未來往……”
關切之意明明白白,暖得人心頭一燙。
杜云茹看得真切,莞爾一笑:“四弟,你是怕侯府仗著權勢強娶我們五妹妹?姐姐告訴你,這機靈鬼心里高興著呢,也不知道是哪里起的念頭,對世子啊,一萬個滿意了。要是祖父、祖母不答應,我看她啊,遲早有一日相思成疾。”
“胡鬧!”甄氏趕緊揮手打斷了杜云茹的話,嗔了她一眼,“這話要是傳出去,囡囡還不叫人笑話死了。”
杜云茹抿著唇不說了,瞥了杜云蘿一眼,見她既不惱又不羞,反倒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樣,呆愣之中帶著幾分可愛,不由又撲哧笑了。
甄氏伸手把杜云蘿摟進懷里,安慰道:“囡囡乖,不聽你姐姐的混賬話。”
杜云蘿靠著甄氏,想說其實杜云茹說得一個字都沒有錯,她就是高興,就是一萬個滿意,就是相思成疾了,可偏偏,不能說出來,只能垂下眸子,低低應了一聲。
杜云荻在視線在杜云茹和杜云蘿之間轉了轉,緊緊抿了一下唇。
院子里響起了問安的聲音,是杜懷禮回來了,甄氏這才放開了杜云蘿,起身迎出去。
杜懷禮在門上就曉得杜云荻抵家了,進屋子一看,見少年精神奕奕,不由放下了心,頷首道:“回來便好,這段日子雖不在書院,但也不能疏忽了功課,有什么要問的,可以尋我,也可以去尋你祖父。”
杜云荻躬身行禮,連連應下。
甄氏嗔怪著看向杜懷禮,杜云荻沒有回來時,這個做父親的也是牽掛著冷暖的,這會兒一見面,開口便是抓功課,兒子好不容易放幾日假,也不能松懈,當真是……
只是這些話,當著兒女們的面,甄氏是不會去駁杜懷禮的。
杜云荻是男兒,不能似姑娘家嬌養,杜懷禮管教得沒有錯。
而作為母親,甄氏能做的,就是讓兒子吃飽穿暖,把好身邊伺候的人的關。
丫鬟們擺了桌,除了甄氏吩咐的多準備的飯菜,蓮福苑那兒又送了些杜云荻愛吃的東西來,桌面上滿滿當當的,饒是杜云荻的確餓了,也實在吃不完那么多,最后余下的都賞了下去。
杜懷禮在女兒們面前,一直都是和藹親切的,可杜云荻一回來,就不自禁帶了幾分嚴肅。
杜云蘿早知父親脾氣,背過身去抿嘴笑了。
二門上要落鑰,杜云荻不能多留,甄氏便讓三個孩子都散了。
杜云蘿由丫鬟婆子們送回了安華院,杜云荻在清暉園外頭轉了一圈,轉身又進來,去尋了杜云茹。
杜云茹詫異不已:“不是已經去前頭了?”
“大姐,這親事當真是五妹妹滿意的?我見她有些悶呢,說起定遠侯府也不似姑娘家那般羞澀……”杜云荻關心杜云蘿,兩家定親的事體在他心中擱了兩個月了,這會兒是不弄明白就睡不踏實了。
杜云茹聞言一怔,見杜云荻目光真摯,不禁勾了唇角:“我們五妹妹當真是個寶,人人都掛著念著。我剛剛在母親那兒說得都是真的,沒有誆你。定遠侯府最初請了石夫人來說項,祖父、祖母都猶豫不決的時候,五妹妹就親口跟我說過,她要嫁過去,她那點兒心思啊,我是看得明白的。至于羞澀,你還不曉得五妹妹呀,那臉皮厚得都能制阿膠了。”
杜云荻忍俊不禁,笑過了之后又松了口氣,杜云茹能說出笑話來打趣,可見不是胡說的。
懸著的心慢慢放下,杜云荻道:“那便好,她歡喜就好。”
杜云茹頷首:“你莫替她擔心,我瞧她這幾個月,比前幾年曉事多了,雖然有時候愣愣的,可她心里比誰都明白。”
聽杜云茹這么說,杜云荻亦寬心,見時辰不早了,便匆匆離去。
翌日一早,待去蓮福苑里請了安,甄氏回到清暉園后,便讓人去喚了杜云荻身邊的小廝書童。
這兩人當初都是甄氏親手挑的,圖一個知根知底。
小廝喚作四水,老子娘都是甄氏從娘家帶過來的陪嫁,如今留在陪嫁莊子上做事,書童喚作常安,他老子從前是老太爺書房里當值的,認得些字,常安小時候跟著他老子學了些,許是這個緣故,常安比同齡的家生子沉穩又坐得住。
兩人一道來了,給甄氏請了安,垂頭等著問話。
甄氏也不問旁的,只問書院里的起居安排,杜云荻平日里除了同窗,可還有與外人交往,兩人一一答了。
甄氏見一一尋常,正要讓水月抓了賞錢來,就見四水和常安彼此怯怯交換了個眼神。
敏銳如甄氏,一下子瞧出了端倪,沉下臉道:“還有什么沒說的?趕緊說說明白。”
四水苦著一張臉,拿胳膊撞了撞常安。
常安背上一陣發麻,只覺得甄氏銳利的目光要把他刺穿了,只得硬著頭皮說了起來。
書院里有個學生叫施仕人,他的父親是個屢試不中的秀才,眼瞅著兒女都大了,還成不了舉人,心思也就歇了,專心教兒子讀書。
施仕人刻苦,文章比他父親強了許多,韓山長看了喜歡,就收作了學生。
雖然家境與杜家大相徑庭,可施仕人為人誠懇又努力,人緣極好,與杜云荻這一幫子官宦子弟走得也近。
甄氏聽到這里還有些云里霧里的。
既然施仕人是個好學生,那她就不會迂腐到不許杜云荻與出身不同的施仕人往來,英雄不問出處,人品好才是最要緊的。
“太太,這位施公子有個妹妹,六月里時來書院里給她兄長送束脩銀子,正好遇見了四爺,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這之后十天半個月就往書院里來一趟,每回都在四爺跟前轉一轉。”常安說到這里,見甄氏的臉色陰沉,他趕忙擺了擺手,“太太,奴才看得出來,就是那施姑娘一頭熱,四爺不搭理她的,礙于施公子的面子,又不好對施姑娘說重話。”
甄氏深吸了一口氣:“那姑娘是怎么在云荻跟前轉悠的?你們說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