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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3章 后會無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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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果然是生疏了。ge莫子靜嘆息著搖頭:不僅生疏,且又將你們兩個小輩看得太淺,僥幸之心亦盛,就此鋌而走險、假傳秘令,不想卻中了計。

  語畢,他肅了容,正色語道:今日事敗,非天之過,我行事輕忽是為其一,陳大姑娘聰明絕頂,是為其二。

  他又微笑了一下,似頗為欣然:輸在你與阿恕手上,我實是心服口服。

  陳瀅唇角微動,面上的笑容一如往常。

  先生能這樣想就最好了。她將茶盞往旁推了推,斂袖莊容:我還有最后一個問題,希望先生能夠據實相告。

  還沒問完?莫子靜吃驚起來,旋即又笑:怪道他們都說,阿恕的媳婦兒是個古怪的,果然怪得很。

  他瞇眼端詳了陳瀅一會兒,頷首同意:好,你問,得說我便說。

  言外之意,不能說的,他絕不會吐露半分。

  陳瀅不以為忤,直言道:當年陛下御駕親征,大量軍需物資由盛京運往北疆,然而,這其中有一部分被人偷偷截留,并轉運到了康王處。我的問題便是:這截留物資之人,是誰?

  我還當你要問什么呢,原來是此事。莫子靜將衣袖拂了幾下,神色淡定:此事我并不知悉,因那時候我人在寧夏,對康王殿下身邊諸事所知甚少。

  他眉間浮起幾分落寞,仰面興嘆:聽君所言,便可知殿下當年之謀篇布局,直若羚羊掛角,叫人無跡可尋。只可惜,功虧一簣。

  他悵悵一嘆,轉首望向簾外,良久不語。

  陳瀅安然地坐著,既未擾他,亦不曾離開。

  她相信莫子靜還有下文。

  未幾時,莫子靜果又回眸,見陳瀅仍未走,面上便現出滿意的神情。

  陳大姑娘果然聰慧得緊。他笑著點頭,頗有老懷大慰之態。

  陳瀅便道:等先生說完了,我自然會走。

  莫子靜笑著搖搖頭:罷了。此生終局,能得與陳大姑娘論舊述今,實是我之幸。只是,姑娘問的那件事,我所知委實不多,唯兩句話爾。

  他豎起食指:第一句話出自老白。殿下起事前,老白有一次不小心漏了口風,說什么‘那家伙的莊子可真夠大的,藏進去幾百人不成問題’,一語未了,蛇目男子當下厲聲呵斥他,他遂不曾再說。

  他又豎起第二根手指:這第二句話,則是九年前聽來的。許是見我殺了裴廣、又殺了那外鄉人,蛇眼男子對我多了幾分信任,曾向我抱怨,道‘京城勛貴多如狗,先王找誰不好,偏將個鼠輩拉入伙。若不是瞧在他起事時幫忙送過東西、又為王妃并小郡王尋得藏身之處,我把他廢了’。

  語罷,他收手攏袖,目注陳瀅:因須長久潛藏于裴府,我亦自知敗露是遲早之事,是以我從不向他們打探消息,防的就是今日之情形。這兩句話,是我對這最后一問僅知的,更詳細的,我卻不知。

  他稍稍離座兒,如同演員在舞臺上謝幕一般,拱手行禮:好走,不送。

  溫和淡然的語聲,似主人寒夜送客,從容且灑脫。

  陳瀅毫無戀棧,起身告辭:多謝先生解惑。就此別過,后會無期。

  莫子靜舉手一笑,重新落座。

  裴恕絕不會放過他,等待著他的,只有一種結局。

  這一點,陳瀅知道,他亦知曉。

  可即便如此,他卻行若無事,坐下后,施施然揀一枚紫蘿餅,瞇眼品嘗起來。

  陳瀅亦自轉身,挑簾而出。

  雨下得不疾不緩,檐角兩盞絳紗燈在風中搖晃,青石階被細雨打濕,微光斑駁,雨線隨風,偶爾掃進幾片來,落上裙裾,便是薄薄一層水霧。

  問完了?裴恕正立在廊下,衣衫已然半濕,見她出來,便上前低聲問。

  陳瀅向他一笑:該問的都問了,我待會兒寫下來,你看過便知。

  她四下環顧,將語聲放輕些,問道:你用什么法子制住莫子靜的?據我所知,他武技挺高,于情于理、又或是基于他的秉性,他都不該如此老實。

  整個訊問過程中,莫子靜有問必答、極為配合,似完全摒棄負隅頑抗之念,態度好得幾乎失真,頗教人不解。

  我給他飯食里下了藥。裴恕厭惡地皺眉,目色一派冰冷:此等宵小之輩,還不配我動手。

  似怕陳瀅不懂,他復又緩下語聲來,細細解釋:那藥是我前些年從江湖上得來的,跟軟骨散差不多,不過比那更厲害些。中者無知無覺,唯用力時方可知。

  原來是這樣。陳瀅了然點頭,旋即又有點好奇:莫子靜發現自己中藥了么?

  我管他知道不知道。裴恕面上厭色更甚,冷冷哼了一聲:他敢動,我就叫他生不如死。

  陳瀅微頷首,面上神情未動,心下倒也有幾分欽佩。

  據說,一個人演戲演久了,一時半刻不演他就難受,莫子靜大抵如是。

  方才問話時,他那副坦蕩蕩君子模樣,頗為唬人。可誰曾想,他并非坦然受死,而是根本身無余力,只能如待宰羔羊般老實呆著。

  我還要再去交代他們幾句,阿瀅在此處等我一等。裴恕輕聲叮嚀。

  細碎柔和的聲線,直叫人暖到心尖上去。

  陳瀅自是應下,立在階前候他,一面細細咀嚼分析莫子靜的供詞。

  裴恕很快便又回轉,一手挑燈、一手執著柄青布大傘,沉聲道:我還有些事要與阿瀅說,咱們邊走邊聊。

  陳瀅答了個好字,步入傘下。

  庭院寂靜、雨絲寥落,素紗燈籠流轉出微黃的光暈,映階前碧草綠、傘下一雙人。

  這雨下得可真輕。陳瀅感慨地道。

  濟南地處大楚北方,然今夜細雨,似自江南來。

  兩個人沉默地踩過草徑,直到轉過第一重門戶時,裴恕終是啟唇:之前我們兩個編的那個假消息,如今倒有一小半兒成了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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