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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一十二章 學生王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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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來多雨,也不記得是從哪一場夜雨之后,暑氣全消,再不見蹤影,只余下秋日的爽快。

  眼瞅著就是中秋了。

  蜀地,保寧府首府,城中不見中秋臨近的歡愉,反而十分沉悶。

  因著霞關失守,從前頭退回來的兵士大部分入了保寧,鎮南將軍更是帶著兵士入城駐守,堅決不讓朝廷再從這兒奪一城一關。

  老百姓都怕當兵的,尤其是戰時。

  保寧衙門被臨時征用做了喬靖駐地,一眾衙役換成了親兵,府衙邊上連探頭探腦的人都沒了。

  便是討飯的,都不敢從外頭過。

  守備的兵士一臉嚴肅,看得出情緒緊張。

  之前幾次順水而下都沒有在兩湖占著便宜,反而損失不少,這讓喬靖上火了好一陣,近來霞關的拉鋸又吃了虧,消息傳回來,幾個副將都黑了臉,府衙官員們都戰戰兢兢的。

  喬靖倒沒發怒,可就是這么山雨欲來的氣息,更讓人恐慌。

  一頂轎子落在了府衙對側,轎簾一掀,下來一書生裝扮的男子,他轉過頭看著守備森嚴的衙門,面不改色。

  親兵們自然注意到了他,很是意外有書生會出現在這里,而且避都不避,反倒是朝著他們走過來。

  長槍一揮,親兵們攔了路。

  那書生在槍前停下,拱手行禮:“學生王瑯,求見喬大將軍。”

  親兵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一頭問號。

  這人是誰?哪里來的?誰的學生?瞎湊什么熱鬧?

  當兵的和讀書人不是一條路,他們看不上文縐縐的窮秀才,可面前這年輕人衣冠整齊、模樣俊秀,雖不如武人精干,但也沒有窮書生的酸氣。

  看著是正經念過書,會念書的。

  王瑯見他們猶豫,又道:“學生曾請季同知指點過文章。”

  親兵們互相打了個眼色,有一人去叫季同知了,畢竟,喬靖可怕,季同知一個文官,誰嚇唬誰還不知道呢。

  季同知很快就出來了,一見王瑯,他臉色一沉:“賢侄怎么來了?”

  王瑯與季同知并不親厚,他們一家遷回保寧府,他雖走不了仕途了,但身上功名未革,少不得要來衙門記一筆,季同知與王甫安打過些交道,不說關系好壞,王甫安都在牢里等死了,季同知本著能抬一手是一手的想法,讓王家落了戶籍,又給王瑯介紹了學堂先生的活計。

  王瑯道:“大人,我想見見喬大將軍,望大人引見。”

  季同知猜不到他目的,又覺得他一個書生摻合什么打仗事情,起先并不答應,見王瑯堅決,終是松了口。

  “你可想好了,”季同知上下打量王瑯,道,“大將軍起兵就再無退路,你若是要勸他放下兵權,你就別進去了,去了就是送死。”

  王瑯理了理衣擺,笑了:“為何要勸?”

  后衙,喬靖聽說來了個教書先生,亦是莫名其妙,但他多少給季同知面子,讓王瑯進來。

  季同知簡單與喬靖說了王家狀況。

  喬靖挑眉:“哦?他老子污蔑上峰入獄,那可真不是個東西!沒點兒本事,怎么能跟上頭對著干呢?”

  邊上副將忙附和了幾聲,贊喬靖通天能耐,一出手就氣勢不同。

  喬靖懶得聽他們拍馬屁,只問王瑯:“你想說什么?”

  王瑯拱手,彎了腰行了一禮:“想謀個軍務,搏個前程,學生寒窗十余載,不想只做個教書的先生。”

  喬靖沒有說話,只打量著王瑯。

  幾個副將顯然不同意:“你念的那點兒書能懂打仗嗎?軍務給你干,你又能干什么?教那些當兵的念三字經?你是京城人士,你現在來投誠,誰信你?”

  王瑯抬起頭,目光銳利:“我原是不來的,行軍打仗,誰成誰亡,與我何干?

  我來,是因為蔣慕淵來了。

  若不是他蔣慕淵,今年杏榜之上,豈會沒有我王瑯的名字!

  他來了,我一腔恨意,如何能消?”

  喬靖吹了聲口哨,道:“你既然有心,倒也不是沒有機會,回去收拾收拾,一個時辰后,本將軍帶你去一個地方。”

  王瑯面上絲毫沒有懼意,也不問要去哪里,帶著骨子讀書人的傲氣,行了禮走了。

  “大將軍,您真信他?”副將問。

  “不信,”喬靖哼了聲,“不信也可以用一用,不行就殺了。”

  王瑯出了府衙,轎子坐回了自家小院。

  王夫人有莊子在城郊,城中置了個小院方便王瑯去學堂教書,近來不太平,王夫人與金安雅也搬回了城里,而王玟在年初時就說親嫁了。

  王瑯收拾了包袱,轉身要走,還未出門,就被王夫人攔下了。

  “你是個什么打算?”王夫人壓著聲兒道,“你去衙門了?你見那反賊做什么?”

  “母親慎言,”王瑯道,“我也就是謀個出路。”

  王夫人緊緊抓著王瑯的胳膊,瞪著他道:“你可別做糊涂事情!你明明不是糊涂人!”

  “總不能一輩子教書。”王瑯道。

  “你瘋了啊!”王夫人急得眼睛都紅了,伸手要去奪王瑯的行囊,“母親知道你心有不甘,可你父親是咎由自取,你難道要步他后塵?”

  王瑯抿了抿唇,沒有急著與王夫人爭搶,抬眸看了眼聞聲出來、一臉緊張的金安雅。

  過了會兒,他才抬起手,拍了拍王夫人的肩膀,安慰道:“母親,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您放心,十年寒窗,我不想白念,也斷不會白念,先生們講的每一個字,我都記得。”

  王夫人愣住了。

  金安雅上前來,扶住了她,與王瑯道:“王家的家底都被你拿去買你父親的命了,我帶來的那點陪嫁,買不起你的命,你自己惜命。”

  話難聽,關心倒都是真的。

  王瑯如今也適應了金安雅說話做事的性情,笑了笑,領了這份關心,帶著行囊去了府衙。

  喬靖說要帶王瑯去個地方,事實上,是由一副將把王瑯帶去了城外駐軍之地,把他推進了軍醫帳子,讓他看里頭重傷的兵士。

  斷手斷腳,傷情嚴重,一股子血腥氣。

  有個斷了腿的沒熬住,軍醫指揮著人手要把遺體搬出去。

  副將哈哈大笑著把那根斷腿扔到王瑯懷里:“去幫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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