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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九章 火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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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呼力量極大,哪怕是沖天飛了那么遠,這一箭依舊力道十足,深深扎入骨肉之中。

  顧云熙悶哼一聲,反手拔出羽箭,搭在弓上,大力拉開,射向都呼。

  都呼一動也不動,眼睛死死盯著射過來的箭。

  長箭從他臉邊擦過,落在身后。

  他的眉心跳了跳。

  顧云熙看都不看都呼,一箭射出,又迅速從兵士手中取過一支火箭,調轉方向,朝向威原本要燒的糧倉射去。

  他被都呼傷了肩膀,雖拔出了箭,卻并未止血,接連大力的兩箭,更是讓傷口處肌肉繃緊,隨著他的動作,鮮血噴涌而出。

  而這支火箭,如浴血的神鳥朱雀一般,鳴叫著破空而去,遙遙墜向遠處。

  下一瞬,火光沖天而起。

  都呼親眼看著這一箭,卻無敵阻攔,他把手中的長弓狠狠摔在地上,咒罵沖口而出。

  而崖上的顧云熙,也因這大力的一箭往后踉蹌數步,坐倒在地,大口喘氣。

  這兩箭,是平素的顧云熙力不所及的,只因被都呼所激,身體里所有的不甘、憤怒全部迸發出來,才能命中。

  可這兩箭也掏空了他的力氣,雙臂麻木,連鮮血直流都感受不到。

  崩住的那口氣泄了,顧云熙想,他此時是拿不穩弓箭了。

  向威看在眼中,讓兵士把顧云熙扶往后方,他重新指揮著弓兵陣放箭。

  箭雨不斷,點燃了所有他們能點燃的地方,直到所有的火箭都射完了,向威才整兵準備撤退。

  顧云熙垂著雙臂跟在后頭,下山之前,他又看了一眼火海之中的山口關。

  不知是火焰太刺目還是黑煙太熏人,他的眼睛模糊一片,恍惚間,仿若是看到了一片狼藉的北地。

  他的故土,他的舊宅,也曾如此籠在熊熊烈火之中。

  而眼下,他點燃的依舊是他們北境的土地,為了把狄人趕出去。

  下一次,他一定要點燃北狄的部落營帳,讓安蘇汗也嘗嘗大火連營的滋味!

  山口關里的都呼已經顧不上斷崖上的狀況了,突如其來的火襲,徹底亂了狄人將士的軍心,士氣大挫,而蔣慕淵領兵,還在不住攻擊關隘城門。

  在守備跟不上的情況下,即便占據天險,山口關被攻破也只是時間問題。

  而且,糧草軍需的損失太嚴重了,就算死撐過了這一回,斷糧之下,他們堅持不到化雪之時。

  都呼當機立斷,命令將士們不再救火,準備好開城門沖出去,殺出一條血路,回北狄去。

  山口關下,廝殺聲沖天。

  在天邊露出魚肚白之時,都呼終于尋到一個突破口,帶領手下沖了出去。

  蔣慕淵調兵追擊,逼得都呼不得不數次自斷臂膀,留下一小隊兵士阻攔追軍。

  顧云騫一騎當先,把攔路的狄人斬于馬下,他不管身后的兵士能不能跟得上,只一味往前追。

  天色已是半暗半明,一匹快馬從側邊沖出,馬上的人穿著狄人裝束,追著前頭的都呼而去。

  顧云騫下意識地橫槍握住長弓、搭箭之時,卻看到了那人轉過頭來露出來的臉。

  傷痕慘重,那是顧云康。

  顧云騫的箭射不出去了,他動了動嘴,無聲地問:“為什么?”

  顧云康笑了起來,一如他從前那般燦然,他用口形道:“我必須去做。”

  知道顧云騫會沖動、會不舍,因而顧云康讓其他人都瞞著他,直到此刻相見,顧云騫才知顧云康要再次以身犯險。

  擔心嗎?自是擔心的。

  可他明白“必須”的含義。

  顧云騫勒住了馬繩,緩緩放慢了速度,目送顧云康離開,在心中道一聲“珍重”。

  顧云康沒有再回頭看弟弟,他不斷追趕著,他要跟上都呼的那些兵士,不能叫他們甩下,在揚鞭的同時,也要分辨行軍的方向,盡可能的記住經過的每一處。

  正如他告訴顧云騫的那樣,這是他必須完成的事情。

  是他們的父親,打開了北地城門,讓這群豺狼沖進了城池。

  北地、鶴城與許多小城鎮,無數的百姓喪命在狄人的鐵騎之下,守軍們廝殺到流盡最后一滴血,如此血海深仇,必須要討回來。

  這是顧家的責任,更是他們二房的責任。

  那么多骨肉血親戰死在那一晚,父親的錯無法挽回,顧云康只想給列祖列宗一個交代。

  自己的生死,不是現在的他要考慮的事情。

  雪地之上,顧云騫孤身停馬,過了片刻,才有兵士們追上來,他沖他們搖了搖頭:“追不上了。”

  兵士們有些失望,但隨著山口關方向傳來的山呼海嘯一般的勝利呼聲,終是一點點放松下來,露出笑容,也跟著鎮臂高呼起來。

  終于,他們終于把狄人打了出去。

  在一夜之間失去兩座大城、一座關隘起,在百日之后,終于迎來勝利。

  哪怕這一切還沒有完全結束,北地、鶴城的重建,北境駐軍防御的重新布置、安頓,還需要長久的時間,但他們已經邁出了最重要的一步。

  打掃戰場,救治傷兵,收殮戰友與敵軍遺體,這是每一次戰事結束之后都必須做的。

  山口關下,兵士們積極救火,空氣之中的焦味和血腥氣混在一塊,難聞得要命,卻沒有人捂住鼻子。

  程晉之坐在地上,撕拉了一塊內里衣料,包扎手上的胳膊。

  他的胳膊挨了狄人一刀,血淋淋的,好在沒有傷到筋骨。

  他一面包扎,一面問邊上的段保戚:“這味兒你聞著不沖?”

  段保戚這在包傷腿,聞言道:“習慣了。”

  “嘖!”程晉之嗤笑一聲,“你才打了幾回,習慣得挺快的。”

  段保戚是小半個月前從裕門關增援過來的,他扎緊了繃帶,睨了程晉之一眼,復又笑出了聲:“不管在京城耳濡目染的是什么,你我同樣是頭一次赴邊關,半斤與八兩。”

  程晉之大笑起來。

  顧云騫返回山口關,尋了顧云宴,哽聲道:“云康哥追去了。”

  顧云宴沉沉看著顧云騫,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字一字道:“我相信他能活著回來,他一定會活著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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