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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二章 鉗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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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暖閣里,只有這一對天下最最尊貴的母子。

  圣上并沒有壓著聲音,似是因著無人在近前,他把在心里憋了好幾天的火一下子燒出來了一般,聲音越來越大。

  暖閣外,向嬤嬤垂著頭,拿火鉗撥了撥炭盆,又輕手輕腳地把罩子蓋上,仿佛沒有聽見圣上的怒言。

  此時,怒言的聲音也已經消了,整個暖閣里頭,只有圣上黑著臉的喘氣聲。

  皇太后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緒,她一言不發地聽圣上說完,這才抬了抬眼皮子:“哦,那圣上打算圍嗎?”

  “這不是看在阿淵的面子上……”圣上接了一句,話說了一半,就被皇太后打斷了。

  “那圣上要查北地失守嗎?”皇太后接著問。

  圣上的臉色黑成了炭。

  皇太后看在眼中,算是看出來他的意思了。

  她緩緩道:“你想查,不查咽不下這口氣,畢竟這么多年了,我們與狄人互有勝負,但幾十年來沒有吃過這么大的虧,圣上不甘心也是難免的。

  可偏偏圣上也知道這事兒細查不得,于是這股氣上不得下不得,只能憋著。”

  “知子莫若母,”圣上頓了頓,道,“的確如母后所言。”

  順德帝已經登基二十年了,先帝年間、以及他登基之后,與四方外族的摩擦從未少過,他雖未御駕親征,但看的戰報多了,紙上談兵也能談出一些花樣來。

  此刻調查顧家,這在兩軍開戰之前,實在是下策里的下策。

  可不查,北地失守,朝廷的損失難道就這么放下了?

  這口氣是真不順。

  皇太后咳了兩聲,道:“圣上查下去,能查到真憑實據嗎?”

  “連禛兒都知道,紙上談兵去推斷,也只有通敵一個答案,”圣上揉了揉眉心,道,“還是母后想說,他們顧家肯定沒有通敵?狄人打入北境,就是意外一場,只是守城不利?守城不利難道不是罪過嗎?”

  “大軍當前,你以通敵處置鎮北將軍府,勢必會使北境人心惶惶,”皇太后沉聲道,“以守城不利來處置,一樣是打擊士氣。世上從無常勝將軍,勝敗從來都是兵家常事。”

  圣上厲聲道:“勝敗自然是兵家常事!顧家若是被大軍圍城,苦守多日,終不敵狄人,以至于北地陷落,朕一個字都不會說他!

  朕還要給他顧家追封,親自寫悼詞,讓皇子巡北境,代朕吊唁,讓顧縝他兒子承繼將軍府。

  可現在,敗得平常嗎?”

  “打仗的事兒,哀家不懂,”皇太后說到這兒頓了頓,而后看著圣上,道,“可哀家知道,顧家死了很多子弟,本家的、族里的、姻親的,阿淵前幾日送回來的折子上,那名字長長一段。

  圣上這會兒若調查顧家,只要傳出去一點兒風聲,會寒了裕門關下的將士們的心吶。

  只因風吹草動,在顧家如此傷亡之下,還查他家,百姓會反過來如何評斷圣上?”

  “百姓評斷?”圣上嗤笑一聲,“他們罵朕昏君的時候還少嗎?”

  “圣上都不在乎那些了,又為何要因為流言蜚語而對顧家起疑?哀家不知道狄人是如何入城的,只看顧家的傷亡,像是通敵了嗎?通敵的能把自家這么多人都賠進去?”皇太后拍了拍圣上的手,“照哀家之見,怕是有人挑撥、離間之計!”

  說到后頭,見圣上一瞬不瞬看著她,皇太后面不改色,道:“哀家再怎么沒有見識,什么挑撥離心、借刀殺人、黃雀在后的戲碼,還是看得很多的,圣上能平順地從先帝那兒接過皇位,應該能理解。”

  后宮這地方,說兇險是真兇險,皇太后當年能穩坐中宮,讓自己兒子繼位,又怎么可能沒有半點兒手段。

  圣上心知肚明,當即垂眸,道:“母后怎么會沒有見識呢,兒子這些年全仰仗著母后……”

  “那這一次,不如也聽哀家的,”皇太后挑眉,道,“他顧家瞧著不是造反,沒有哪家造反是走這么一個路子的。

  要說通敵,人死得七七八八的,狄人許了什么都落不到手上。

  圣上就別信那挑撥之言了,畢竟,顧家長房、四房的苗苗還留在西林胡同呢。

  他們若在北境胡來,這也是鉗制了。”

  圣上懂得皇太后的意思。

  歷朝歷代,都有戍邊將軍把女眷幼子留在京中的規矩,這是朝廷對掌握了兵權的大將的束縛。

  本朝開國皇帝廢了這一條,愛走走、愛留留,中間當然也出過岔子,但繼任的幾位皇帝都沒有推翻先祖的決定,順德帝亦然。

  可同樣的,去年顧縝主動提出來讓妻兒晚輩進京,圣上順水推舟就接受了。

  顧縝樂意讓兒子孫子待在京城,圣上怎么會趕人呢。

  “母后,”圣上想了想,道,“這事兒……”

  話說了一半,外頭傳來向嬤嬤的通稟聲,皇太后該喝藥了。

  向嬤嬤端了湯藥進來,皇太后也不要人伺候,一口飲了,而后絲毫不避諱圣上,伸手取過一個小荷包,取了一塊糖吃進了嘴里。

  圣上一看皇太后吃糖就頭痛,尤其是那塊糖果,看著就不是御膳房出來的,不曉得是哪個皮實的為了討好皇太后給尋來的洋人糖果。

  皇太后見圣上皺眉,舌尖抵著糖塊,道:“兒子不聽哀家的話,哀家心里苦,比湯藥都苦,吃顆糖怎么了?”

  圣上只要硬著頭皮,道:“沒有不聽您的,您分析事兒、分析得極有道理,這事兒還是照您的意思做。”

  “聽哀家的呀?”皇太后揚眉,臉上立刻又了笑容,伸手又是一塊糖入口,笑瞇瞇與圣上道,“兒子聽話,哀家心里高興,喜上添喜。”

  糖都進了嘴巴里了,圣上還能從皇太后嘴里挖出來不成?

  至于那荷包,皇太后已經收到引枕后頭了,總不能爬上羅漢床去翻吧?

  再說了,翻出來一個,保準還有下一個,天知道藏在了慈心宮的哪一個角落里了。

  知道是知道,但除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還能如何?

  一如處理顧家的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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