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尚書如同困獸,要做最后垂死掙扎。
他道:“織女好厲害!織女今天舉辦這展覽并籌款賑災,只是做樣子的?織女自己都不肯領頭做表率,讓別人如何捐?”
清啞道:“方家捐了三十萬,小方氏捐了二十萬,還要怎么表率?”
馮尚書道:“織女整天待在深閨,想是不清楚奉州災情。奉州旱災百年不遇,這點銀子能夠做什么?還有明年開春的種糧呢?”
清啞道:“還沒捐完,大人怎么斷定不夠?”
馮尚書聽了她問,卻覺得機會來了。
他趁機道:“那織女可敢跟我打個賭:若是照你等捐款這標準,能順利募捐到三千萬兩,本官便向織女致歉;若是湊不齊,本官也不要織女對本官道歉,只需方家把余款補足。如何?”
眾人倒抽一口冷氣,同時在心里罵他無恥。
清啞卻道:“好,我跟你賭!”
方初阻止不及,心中咯噔一下,面上神情絲毫不變。
他能維持穩定,其他人卻不能,上至皇帝和太皇太后,下至眾商賈,都震驚萬分,都為清啞和方家擔憂。
靖安大長公主首先出面,厲聲喝道:“不行!”
又冷冷地對馮尚書道:“馮尚書,你可知三千萬是多少?”
蔣大人也嚴正道:“馮大人,用這樣的手段來對付一民間女子,是否太卑鄙了些?枉你做了這些年的官,與市井無賴沒兩樣。”
王大人蔡大人吳大人紛紛開言指責馮尚書有失磊落。
太皇太后也道:“馮大人,不許欺負郭織女!”
又對清啞道:“織女,這個賭別打了。”
清啞道:“謝太皇太后體恤。可是已經打了,怎么好意思不算呢?”
這會子她也有些忐忑了,可還得硬撐著。
方初輕輕握住她手,示意她別擔心。
清啞歉意地看著他,心里想,若真害得家里大出血,少不得以后再想辦法賺回來;方初也這樣想,大不了今天清啞揮霍了,往后他再努力賺回來就是,怎么也不能讓她在馮老頭面前落了下風。
太皇太后和眾人見清啞直接承認“不好意思不算”,而不是有信心一定能贏,都搖頭嘆氣,看馮尚書更加不滿,覺得織女掉進了他言語陷阱,等反應過來卻不好退縮了。
謝吟月懷疑地看著清啞,一方面覺得她簡直荒謬,另一方面又覺得她不該這樣沒腦子,難道又有什么厲害招數?
前世,郭清啞可沒鬧這樣一出戲。
謝吟月心中轉了九曲十八道彎,不得要領。
馮尚書大笑道:“好!郭織女名至實歸!”
他自覺贏定了,此時得意萬分,夸起清啞來。
臨去時陷害方家一把,為國庫掙一筆巨款,扳回之前的臉面不說,還在皇帝心中留下忠心為國的好印象,也算是功成身退,不然灰溜溜地告老,只會被人恥笑說是被方初趕回去的。
清啞見不得他得意嘴臉,問:“要是超過三千萬,怎么辦?”
馮尚書一愣,道:“怎么可能會超過?”
清啞堅持道:“假如呢?”
馮尚書奇道:“即便超過了,那也該歸入慈善中心,難不成織女想要中飽私囊,把這銀子歸你?”
清啞道:“不是歸我。要是超過了,你必須公開向天下人認錯,承認之前革新的想法是你見識淺薄、荒謬錯誤。”
哼,非要這老頑固自打嘴巴不可!
馮尚書心一凜,旋即傲然道:“就依郭織女!”
跟著又道:“就怕本官沒有這個機會。”
他不想答應,可眾目睽睽之下,他不能退縮。
那樣不平等的賭約,一個女子都豪氣應了,他怎能退縮?
革新派本還覺得心虛,此時都巴不得看清啞出丑。
方初緊張之余又想笑――他的清啞也是很記仇的!
靖安大長公主等人都看著清啞目露贊賞,但還是擔憂不減。
馮尚書笑對方初道:“方公子可有什么要說的?郭織女能代表方家嗎?萬一差的太多,方家可不許反悔。呃,本官想多了,方家豪富,便是拿三千萬也能拿得出,怎會在乎這點銀子……”
方初一字一句道:“郭織女說的每一句話,在下都和她一起承當!若是差太多,我大小方氏拼著像謝家一樣賣祖產、賣房賣地,也要把差的數目補齊。還有,大人當‘三千萬’是一點銀子,小人可不敢像大人這般豪氣。大人做了多年戶部尚書,胸中自有大丘壑,不是我等斤斤計較的無能之輩能比的,只好看大人發揮了。”
這是譏諷他自己無能,卻慷他人之慨,無恥之極。
馮尚書得償所愿,對他譏諷只窘了一下,就過去了。
他笑道:“方公子一言九鼎,這下我們就放心了。”
說罷轉向上方,對順昌帝躬身道:“請皇上作證。”
他賣力周旋這半天,都是給皇帝看的,當然要抬出皇帝。
順昌帝喜憂參半,不知說什么才好。
剛才韓希夷方初帶頭捐三十萬兩,老實說,他很不快,所以任由馮尚書沖清啞發難。他并不像馮尚書那樣,想把今天來的富商都殺了一鍋燉了,但他心里以為:憑著方家韓家的財富,至少要捐一百萬才符合他們的身份,再不然五十萬總要拿,三十萬太少了。
現在,清啞像個不懂事的孩子一樣,和馮尚書打了這樣一個賭,他又于心不忍起來,怕方家負擔太多,還怕清啞輸了賭約出丑。清啞身為大靖織女,若是出丑導致聲望大跌,對朝廷并無好處。
可是雙方話都說出去了,再收不回來了。
韓希夷忽然站起來,朗聲道:“若不夠,我韓家會分擔一半。”
謝吟月面色不變,交握的雙手卻捏緊了。
沈寒冰回頭看向大哥沈寒秋,沈寒秋對他點點頭,沈寒冰也站起來,道:“若不夠,我沈家也分擔一半。”
嚴未央一聲未吭,心里卻早打定主意,等事后看差多少,再幫清啞分擔一部分。眼下她卻不好出聲的。在嚴家,她是出嫁女;在蔡家,她是兒媳,身份都不便。即便用嫁妝銀子墊付,也不好聲張。
韓沈兩家宣告后,她心一動,忙碰了碰嚴暮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