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策自然是不敢一劍刺死韓天行的,他這一劍猛的刺下去,一劍便刺穿了韓天行左手的手掌,將他的手釘在了地上。
韓天行一聲慘哼,卻強忍著沒有發出慘叫聲,只是身子顫動了一下,眼睛卻依舊死死的盯著馬策,目光中的仇恨越發濃烈。
李乘風想要沖上去卻被趙小寶緊緊的拉住,李乘風回頭怒目瞪了趙小寶一眼:“你想看著他死么?”
趙小寶低聲求道:“少爺,你若是這樣沖上去了,雖然能救得下天行,可是……他以后這一輩子都會活在痛苦之中的!”
李乘風怒道:“他若是死了,就不會有以后了!”
趙小寶低聲苦澀的說道:“可是少爺,你能幫這次,能幫他下次,難道能一直幫他么?你曾經對我說過:人總是要靠自己的。”
這一句話把李乘風說的一呆,半晌說不出話來。
他知道,趙小寶說的有道理,自己若是沖上去救下韓天行,雖然能救下韓天行的性命,但他在準備決一死戰的時候卻被自己強行中斷斗法,并且最終導致他輸掉戰斗,這肯定會給韓天行留下極大的陰影。
可……若韓天行真的死撐而死在擂臺上,李乘風覺得自己一輩子也不會原諒自己。
正痛苦糾結的時候,場邊的仲裁想要上前中斷戰斗,可韓天行卻像是料到了他會有這般舉動似的,他朝著仲裁一聲大吼:“不要!我還沒輸!”
修行人大多惜命,沒有人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因此當一名修士在擂臺上堅定不肯認輸時,仲裁輕易不得中斷戰斗。
仲裁見韓天行死不認輸,只得袖手旁觀,冷眼相看。
馬策見韓天行死不認輸,他獰笑著將手中的長劍用力下壓,長劍滋滋作響的穿過韓天行的手背,鮮血汩汩的從韓天行的手掌流淌而出,逐漸將整個天龍劍的劍身染紅。
“認輸,快認輸!!”馬策兩眼如金魚一般凸出,面目猙獰的瞪著腳下的韓天行“你說你這個廢物,不認輸還想做什么!”
“像你這樣的人!難道還想翻盤,還想上天不成!你別以為你傍上了一個厲害人物,你就能一飛沖天!別做夢了!!”
馬策一邊用力將長劍向下插去,一邊用腳用力踩碾著韓天行的頭,他咬牙切齒,充滿憤恨的說道:“像你這樣的人,就應該呆在泥里,呆在坑里,被人踩,被人打!欺負你怎么了!打你又怎么了!我們藏清閣的人,哪個不是這樣過來的!憑什么你就是例外?”
“你根本就是一個吃里爬外,腦長反骨的小人!”
光看馬策的神情,聽他的語氣,似乎韓天行才是那個虐待他的人,他滿肚子的仇恨要向韓天行發泄。
可連馬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他心中此時已經快要被憤怒點燃!
因為他當初剛進藏清閣的時候,不就是跟韓天行一樣,充滿了熱血和激情,充滿了希望和動力,渴望出人頭地,渴望證明自己么?
可迎接他的正是無窮無盡的蹂躪和暗無天日的虐待!
馬策也曾嘗試著逃跑過,可他一次又一次的被抓回來,一次又一次被蹂躪得更厲害,最終他絕望了,認命了!
等他咬牙苦忍了十幾年以后,他終于也從剛入門的弟子熬成了老資格的師兄……這時候欺負他的那些師兄們也終于告訴他:為什么他們要欺負他!
因為這是藏清閣的規矩,要讓他們知道修行的殘酷,要讓他們知道修行界不可逾越的尊卑壁壘,更要讓他們知道他們一無是處,離開了藏清閣根本無法存活!
藏清閣是苦寒弟子出身聚集的地方,他們當中有天賦卓絕的弟子,但更多的是天賦不那么出眾的弟子,雖然如果給他們一個機會,他們都有可能成長起來。
但資源是極其有限的,靈山派不可能給他們每個人機會,更不可能將資源平均分配。他們只能將資源集中在天賦最卓絕的那幾個人身上,培養他們,讓他們成長起來,成為頂級大修行人,讓他們出人頭地,鯉魚跳龍門!
這樣就會吸引更多的寒門弟子前赴后繼的來到藏清閣,為了出人頭地而拼命奮斗。
可那些更多的沒有資源堆積的弟子,他們知道自己無法爬上去,可又絕對無法容忍其他人爬到自己頭上去,他們更害怕那些新入門的弟子哪一個有什么卓絕驚人的天賦,忽然有一天爬到自己的頭上,不僅會讓他仰其鼻息,更會讓藏清閣本來就有限的資源更加的稀缺。
所以,每年入門的時候,他們都會拼命的打壓欺負新入門的弟子,而那些已經出人頭地,一片希望的弟子他們也同樣不會插手改變這個現狀,哪怕他們曾經深受其害并且發誓要鏟除惡習,可等他們爬上去以后,他們卻全部都變了:沒有修士會愿意將碗里的食物分享給下面的人吃。
不是他們不想,而是他們不敢!
藏清閣人少時一千多張嘴,人多時三千多張嘴,喂了此人,那人如何?喂了那人,這人又如何?
修士可不是老百姓,只需要喂飽一張嘴便可以高枕無憂,每一個修士都是吞金巨獸,便是天底下所有的資源都堆在藏清閣的弟子頭上,也不可能同時奉養這一兩千名大修行人。
圣人云:聞有國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
這便是天下只有以萬人奉一人的道理,卻從來沒有以一人奉萬人的道理。
所以,慢慢的,這便成為了藏清閣的規矩和習俗,馬策自認為他便是這樣過來的,憑什么我吃過這樣的苦頭,你韓天行便可以例外?
更可恨的是,韓天行居然在逃出去以后還找到了靠山!居然有人愿意為他出頭,愿意帶他修行!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憑什么我們都沒有這般好運,你韓天行何德何能,能有這等造化運氣!
馬策念及于此,便如同百蟲噬心,羨慕嫉妒恨!
當馬策將手中的天龍劍深深刺入到韓天行手背達三分之二時,韓天行忽然用手抓住了天龍劍靠近劍柄的劍身上,用力往外拔著,不讓馬策再往下繼續刺入。
但馬策卻獰笑著一點一點的將天龍劍往下壓去,同時還擰動著天龍劍,讓韓天行感受到撕心裂肺的劇痛。
場外的李乘風怒發沖冠,卻反而鎮定了下來,只是咬牙盯著馬策,心中默默的將這一筆賬記在了心中。
此時場邊的仲裁也看不下去了,忍不住道:“住手!這一場……”
“不!!!”韓天行忽然發出一聲嘶吼,像是受傷而瘋狂的野獸“我還沒有輸!!我不認輸!!藏劍閣沒有認輸的弟子!!”
仲裁目光復雜的看著韓天行,一聲輕嘆,道:“不要再無畏的堅持下去了,再這樣下去,你便要死了!”
韓天行拼命仰起頭,他兩眼血紅:“不能出人頭地,不能銜泥報恩,與禽獸何異!跟死了又有什么區別!!”
馬策哈哈狂笑,道:“好,我便成全你!!”
說罷,他用力想要拔出天龍劍,但他一用力,長劍拔出半截卻再也無法拔動,馬策一愣之下卻看見天龍劍的劍身已經淋滿鮮血,原本青色的劍身此時鮮紅刺眼。
這些鮮血在劍刃上流淌著,翻滾著,沸騰著,它們流淌到劍尖處,又順著劍背往上逆流而上,流淌到劍柄處,如此循環往復,劍身處越來越亮,鮮血翻滾越來越劇烈,天龍劍劍身震動顫抖,以至于馬策覺得手中像是握著一頭無法控制的怪獸的韁繩!
猛然間,天龍劍瘋狂的掙脫馬策的控制,它拔地而起,凌空向天空中飛騰而去,它在天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發出一聲震動八方的龍吟聲,隨后它從天而降,轟隆一聲巨響轟在韓天行的跟前,瞬間將馬策轟飛出去,同時將擂臺上轟出一個巨大無比的深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