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的質問，宛若一座巨山。壓得蕭何近乎窒息。
他漸漸回過神來，點上一支煙，目中閃過寒光：“姐，你聽過虎落平陽被犬欺這句話嗎？”
沒有任何遲疑。
電話那邊的大姐反問道：“你有沒有想過，這就是一頭虛張聲勢的病貓？”
“真正的猛虎，會怕一條狗？”大姐斬釘截鐵道。
蕭何怔住了。
大姐一席話，仿佛鞭子般抽在了蕭何的臉上。令他臉龐火辣，無地自容。
“小弟。你什么時候也學那群二世祖，玩起狐假虎威了？”大姐擲地有聲地質問道。
“我沒有。”蕭何爭辯道。
“你在別人家地頭被欺負了。那就憑本事把場子找回來。”大姐沉聲說道。“動用家族力量，那是蕭家的本事，不是你的。”
蕭何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他不知從何說起，但大姐這番話，卻直擊本心，令他無所適從。
的確，針對王小三，他是憑家族勢力施壓。否則，豈會連當地省委都不敢插手？
可這一切，又和他蕭何本人，有半毛錢關系嗎？
正如蕭何自己所言，這幾年，他領教了太多人情冷暖，人走茶涼。
以至于他的內心無比纖細敏感，神經也始終緊繃著。
哪怕是一個地方紈绔弟子招惹了他，他也會不計后果地報復。
這大概就是由奢入儉難吧？
習慣了高高在上的生活，冷不丁打入深淵，他受不了那白眼，那冷嘲熱諷。仿佛全世界都看不起他，故意找他麻煩。
現如今，這令他深陷困境的罪魁禍首還親自跑出來求情，更是激怒了心態早就炸裂的蕭何。令他徹底失控。
大姐的出現，看似在抨擊他，澆冷水。
可實則，又何嘗不是在把他拉回安全區，防止越陷越深？
“姐，我懂你的意思。”蕭何吐出一口濁氣，揉了揉眉心道。“但這件事，你就別管了。我咽不下這口氣。”
“我說要管你了嗎？”大姐淡漠道。“你跟誰較勁，是你的事兒。我給你打這個電話，就是提醒你一點。”
“別把蕭家的資源，當成你的私有財產。那是老一輩打拼出來的成果。你這些年享受的光環，得到的追捧。不說沒你的努力，但至少有八成，是沾了家族的光。”
“沒誰的人生能一帆風順，不摔跤不跌倒。唐歡是你的敵人沒錯。但你看到他身上的閃光點了嗎？你見過他努力奮斗嗎？就在不久前，他和上面角逐，結果被放逐出去。那三個月，你想過他承受了多大的壓力嗎？吃了多大的悶虧嗎？”
“但他沒有像你這樣自暴自棄，更沒有放縱自己去胡作非為。所以他重新回來了。以更漂亮更自信的姿態回來了。”
大姐語重心長道：“軍部戰神？”
“你捫心自問，你配嗎？”
“他唐歡締造獵龍者輝煌，鐵血之師名揚海外。結果呢？他照樣被當局犧牲了，從此一無所有。那時的他，可比你風光的多。對國家的建樹，也不是你能比擬的。”
“如果他自暴自棄，像你一樣自甘墮落。他能有今日的成就嗎？”
“不可否認。他的成功，有努力，也有氣運。但他是憑一己之力走到了今天。他既沒沾上老唐家的光，也沒抱誰的大腿。”
“小弟。你真以為他沒能力拿下你嗎？”
蕭何聞言，不禁挑眉道：“他憑什么拿下我？”
他唐歡再牛，不過是個滿身銅臭味的商人。
而他蕭何，則是現役軍官。
只要他蕭何不犯錯，唐歡有什么資格拿下自己？
“你不僅狂妄自大，心理脆弱。還沒有自知之明。”大姐很不客氣地說道。“他唐歡要壓倒你，搬出獵龍者就行。你是斗得過青龍，還是招架得住老莊？你現在的頂頭上司見著老莊，怕是也要叫一聲老領導吧？”
蕭何抽了抽嘴角，無言以對。
但他仍然咬著那個底線。
就是他叫蕭何，是蕭家子弟。
哪怕大姐之前提過了蕭家資源，不是他的私有財產。但有些東西，是注定的，是不可更改的。
大姐對這個小弟，是十分了解的。
她當然能猜透蕭何的心思。
“怎么，還想靠家族施壓？”大姐淡漠道。“那我再和你透露個信息。”
“不久前，唐歡和國字號談攏了一筆買賣。他出售了手中的石油資源。喊價三百億美金。”大姐淡淡道。
“這孫子想錢想瘋了！”蕭何皺眉道。
“是你被仇恨逼瘋了。”大姐不悅道。“錢老頭親自出面和唐歡談。非但答應了他的三百億喊價。還許諾了非常龐大的政治資源。”
“錢老頭出面了？”蕭何的心沉了沉。
錢老頭啊。
那可是一只手摸到金字塔頂端的大鱷。
下屆，就是大領導的存在了！
這唐歡，居然有如此恐怖的影響力？
“這不重要。”大姐淡淡說道。“你知道外界給唐歡的最高報價是多少嗎？”
“多少？”蕭何成功被大姐引入到她的節奏中。
“一千五百億美金。”大姐一字一頓道。
蕭何倒抽一口涼氣——
他雖是軍方世家出身。對錢這種世俗東西，是沒那么在意的。
有權，誰會在意那點金錢？
權財權財。權始終是在前頭的。
可一千五百億美金——那就不是普通的小錢了。
“唐歡讓利一千兩百億。給了國字號乃至于當局天大的面子。”大姐沉聲說道。“而宋家，是這次談判的最大受益者。你覺得，唐歡要是現在去跟宋家打個招呼。你扛得住嗎？你的領導扛得住嗎？蕭家就算勉為其難的抗住了。上面的人，會怎么看咱們蕭家？錢老頭，會怎么收拾他欽點提拔的，我們的父親？”
蕭何頭皮發麻。說不出話來。
“低調二字，不是矯情。也不是你拿來客套寒暄的官方措辭。有幾個正兒八經的二代三代，會像你這么跳？小少爺當初吃了悶虧。你見他抓狂了嗎？你見他像你這么自暴自棄了嗎？”
“爸媽沒勸你，是寵你。”
“你學不會將心比心，是不孝。”
“好了。政治課上完了。以后別再讓我操心你的破事。真要等哪天你把蕭家給坑了。我打斷你的狗腿。”
咔嚓。
電話那邊傳來盲音。
卻是驚出蕭何一身冷汗。
比喝大了還難受，還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