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聽起來,唐歡有些無良。
  可事實是,此刻的他,內心并沒有太大的波動。
  守山人待他,有一飯之恩。
  可短短一天一宿的兩次見面,唐歡的確沒有對這個唐門老奴有多深的感情。
  他的死也仿佛是宿命。
  正如守山人自己所言,唐歡的時辰還沒到,但他的,已經到了。
  他沒等到唐國柱上山。
  卻等來了唐家后人,唐歡。
  夠了。
  見到了這個唐家后人,唐門的火種。
  守山人不必再煎熬了。
  在這冰封北國,守山人任憑風雪摧殘三十余載。他累了,也到了油盡燈枯的時辰。
  他用生命中的最后一道力量,完成了最終一戰。
  或許這一戰,是單方面的碾壓。
  或許這一戰,他并沒有為唐歡試探出太多實質性的東西。
  但這是他的宿命之戰,是他在人生盡頭,必須要走的最后一步。
  他完成了。
  也履行了生命的意義。
  現在,他走了。
  沒有遺憾的離開了。
  仿佛是傳承,在他見到唐歡的那一刻。便已經注定了這可以預見的未來。
  唐歡抱起守山人那冰冷的尸體,并向喊話。
  三年!
  三年之后,我要你償命!
  也許他唐歡,對守山人并沒有太深厚的感情。
  但這一飯之恩,他一定要報!
  “我等你。”
  唐歡名義的大舅,唐門門主。
  驚艷絕倫的武道奇才。
  開口了。
  我等你。
  三年后,你再來此地,看是你唐歡能撼動他人王強者的絕對威嚴。
  還是他唐門門主,能打敗你唐歡的不敗傳奇!
  鵝毛大雪紛紛落下,腳下的積雪,深可過膝。
  唐歡抱著守山人重回木屋,為他下葬。
  他清理了守山人身上的血跡,又幫他整理好了因決斗而凌亂的衣衫。
  但此刻,他卻連一顆祭拜的香煙都沒有。
  拿起桌上還沒冷卻的烈酒,唐歡抿了一口,緩緩說道:“前輩,您的恩情,我唐歡一定會報。”
  華夏在白喜事上,頗有講究。
  唐歡雖然不擅長此事,卻也知道要隔夜才能下葬。
  大雪山氣溫極低,在木屋中耽擱一宿,也不至于令尸體發生變化。
  次日天蒙蒙亮,唐歡便抱起守山人的尸體,前往預先挖好的深坑。
  這下葬之地,是鳳凰和厄小姐幫助唐歡一同完成的。
  對唐歡來說,守山人有一飯之恩。厄小姐亦然。
  鳳凰大人雖然沒受過恩惠,但唐歡的事兒,就是她的事兒。
  唐歡和,有三年之約。
  三年之后,如無意外,鳳凰大人也一定不會缺席。
  在她的世界里,沒有任何事兒比唐歡更緊要。
  如果有那就沒有如果。
  安葬了守山人,唐歡親手鐫刻了墓碑。
  說是墓碑,其實就是一塊木牌。
  上面赫然寫著幾個大字:守山人無名氏。
  落款,受恩之人:唐門之后。
  這大概便是守山人最渴望的落款吧?
  守山人為何如此重視唐歡?甚至以性命殉道?
  只因唐歡這個唐門之后出現了。
  只因,唐歡比他預想中更為強大,能讓他安心離開,去追隨太上皇的腳步。
  “前輩,三年之后,我再來祭拜您。”
  唐歡深深鞠躬,敬了守山人最后一杯烈酒。
  然后伴隨著紛紛大雪,下山去了。
  唐歡與二女前腳離開。
  那即便是冰雪之下依舊穿著西裝三件套的唐門門主,緩緩現身。
  他手里拎著酒,烈酒。
  另一只手,則拿著大前門。
  守山人生前的鐘愛。
  雪越下越大。落在墓碑上,落在的肩上。
  他喝著酒,緩緩坐在了墓碑旁。
  啪嗒。
  點上香煙,然后放在了墓碑上。那儒雅的溫潤臉龐上,卻掠過一抹失落之色:“老奴。到了下面,幫我給老爺子帶一句好。”
  抹掉墓碑上的積雪,抿唇說道:“三十多年了。你為什么從來不肯問我一句?”
  “他問,你會回答嗎?”
  耳畔,傳來一把清淡的聲音。
  伴隨咯吱的腳步聲,林秋水緩緩走來。
  她帶來了祭品。
  是來拜訪守山人的。
  每次上山下山,林輕水都會探望這個資歷極深的唐門老奴。
  唯獨這一次,她急著趕路,沒進屋拜訪。
  可就這么一次,錯過了,就再無緣一見。
  她丟下這句話,也沒等待的回答。徑直去祭拜老奴。
  她知道守山人是誰殺的。
  但這不重要。
  守山人能在這大雪山活到現在,也本就是的意思。
  否則,守山人早就凍死、餓死了。
  至少在這方面,起碼還算是一個良知未泯的家伙。
  哦對了。
  還有在對待林霄的態度上。
  可除此之外,林霄是一個近乎殘酷的梟雄。
  大雪山上,曾聚集了上千名有潛力,有資質的年輕人,乃至于小孩。
  可十年二十年過去,偌大的大雪山,卻只剩百余人。
  其他人,并非死在手中。卻也因而死。
  殘酷的訓練,近乎沒有人性的魔鬼訓練。令那些有潛力的年輕人暴尸大雪山。
  林秋水和這個強大而殘酷的男人打了三十余年的交道,卻從來沒有看懂過他。
  更加不知道,他究竟想得到什么,又是為何,走到今天這一步。
  而今,守山人走了。
  唐門終于成了他一個人的天下。
  連對他最后的威脅,也不復存在。
  仍是坐在墓碑旁的石頭上,面無表情。
  他沉默地點上一支煙,動作平緩地抽了兩口。
  “你還敢留在唐門?”薄唇微張,抬眸掃視林秋水。
  “這是我的家。”林秋水目光平靜道。“你可以殺我,但你沒資格趕我走。”
  “你的家?”
  笑了。
  他的笑容里,有令人難以琢磨的反諷。
  “這里不是你的家,也不是我的。”緩緩站起來。
  剎那間,大雪紛紛避開。
  仿佛生怕觸碰到他,會被瞬間融化。
  “既然不的你是家。”林秋水一字一頓道。“為什么你不肯還給唐家?”
  “還給誰?”驀然轉身,一道令人窒息的霸氣爆發而出。“唐國柱?還是唐歡?”
  “他們不配!”
  大步離開,雄渾的一番話,卻響徹大雪山。
  “唐門不是你我的。”
  “也絕不會是唐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