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這黃書記真是有備而來啊。
  甚至于,唐歡相信剛才與陸飛的一席話,他已如數轉達給了黃書記。
  面對黃書記的這番言論,唐歡陷入了沉默。
  但他并沒讓黃書記等待太久。
  當逃兵?
  退出國籍?
  黃書記的言論太刺耳,甚至誅心。
  可唐歡既然決定離開,他又豈會料想不到外界的抨擊?
  當逃兵——也完全在唐歡的預料之中。
  只是這話由黃書記說出來,卻顯得格外刺耳。
  他淡然一笑,看起來從容極了。
  迎風點上一支煙,唐歡目光沉凝地掃視黃書記:“我在戰場上流過血,負過傷。這些經歷,我在上次的專訪中就已經說過了。黃書記舊事重提,難道還想讓我打你的臉?”
  可這一次,黃書記卻不再像節目中那樣端正。
  他逼近唐歡,神色陰沉道:“唐歡。別拿你那點經歷到處顯擺。我不否認你為軍隊做出的貢獻。為國家立下的功勞。可你又是否知道,在外交部,隨便一個廳級領導,或者以上的官員。每年都在為國家爭光,為國家露臉?”
  “你那點貢獻,有什么值得炫耀?又有什么值得整日吹噓?”黃書記冷笑道。“你那點人生經歷,為國家帶來什么實質性的利益了嗎?”
  “唐歡。當逃兵可恥。當一個不敢面對現實的逃兵,更為可恥。”
  黃書記愈發誅心:“你輸了。在這場戰斗中,你兵敗如山倒。你輸得一塌糊涂,所剩無幾。”
  “現在,你唯一能做的,就是伸頭挨刀。盛天將因為你的叛逆狂妄,大廈傾覆。而你的那些所謂紅顏知己,也將因為你的目中無人,而飽受摧殘。”
  “而你,卻什么都改變不了。只能離開華夏,當一個過街老鼠一般的逃兵。”
  黃書記擲地有聲道:“唐歡。告訴我,除了品嘗失敗的苦果,你又得到了什么?”
  黃書記的這一席話,毫無問題。
  唐歡與國家機器對抗,的確兵敗如山倒。
  他輸了。
  又或者說,他的人生走到這一步,根本找不到任何翻盤點。
  他也無力與代表國家機器的黃書記正面對抗。
  巡視組要整他,整盛天。他只能默默承受,而無法改變這僵硬的局勢。
  韓部長派系,不可能為了一個盛天,一個唐歡,而去與整個金字塔頂端的大佬叫板、對抗。
  這是韓部長早就透露過的事實。
  因為唐歡根本不值得大佬去做如此大的前期投資和支持。
  宋培公,更是看死了唐歡的結局。
  他將陪著盛天,慢慢蕭條,直至跌下神壇。
  這就是宋培公告訴過女兒的結局。
  也是在善意地提醒宋如玉,不要為了一個不可更改的結局,而去糟蹋了自己的政治前途。這不是冷血,而是理智,是生活常識。
  盡管宋如玉并不信服,也決心和唐歡走到底。
  但最終——唐歡像一個懦夫一般,選擇了遠走海外。
  他放棄了掙扎和抵抗。當了逃兵。
  事實上,從盛天集團發出這樣的公告之后。媒體就已經對唐歡的決定大肆渲染。甚至用“傳奇終結”來形容唐歡的這一段驚艷人生。
  他走下了神壇。
  他的前面,有無數前車之鑒。
  將來,也將有無數人,會重蹈覆轍。
  這就是人生。
  最無奈的地方,又何嘗不是最精彩的部分?
  這五年,唐歡走了一段無數人都難以想象的人生。
  他輝煌過,璀璨過。受盡恩寵,被人艷羨。
  他就像上帝之子,所有好運都覆在他身上。
  如今,他當了逃兵。
  當著全天下的面,他決定離開。
  離開這個是非地?
  離開這座他剛剛扎穩腳跟的城市?
  還是——他已經無能為力了,只能選擇離開,避其鋒芒?
  黃書記的質問,直指本心。
  現在的他,是以勝利者的姿態站在唐歡面前。
  成王敗寇。
  勝利者,往往是驕傲的,是得意的。
  而失敗者呢?
  唐歡作為黃書記眼中的失敗者,他什么也做不了。哪怕恥辱的當了逃兵,他也必須承受失敗后的苦果。
  這就是現實。
  唐歡噴出一口濃煙,笑的風輕云淡。仿佛并沒將黃書記的質問放在眼里。
  他在深吸了一口香煙之后,然后緩緩掐滅了煙蒂。
  走近黃書記兩步,唐歡聲線低沉道:“黃書記,和你比起來,我的人生閱歷,可能有所不足。此刻的你,也的確有得意的資本。畢竟,我是以一個失敗者的形象站在你的面前。”
  “但你真的成功了嗎?”唐歡反問一句,話鋒忽然一轉。“又或者,你以為我的失敗,是你親手造成的嗎?”
  唐歡搖搖頭,臉上的笑容,略帶一絲疲憊。
  他很大膽的做了一個動作。
  一個看在陸飛眼中,格外驚恐的動作。
  唐歡指了指黃書記的胸口,口吻淡漠道:“捂著你的良心說一句:制裁我,壓力大嗎?”
  黃書記聞言,身軀驟然變得僵硬起來。
  制裁唐歡,他壓力大嗎?
  大到難以想象!
  大到黃書記幾近堅持不住!
  伴隨著制裁唐歡的時間越長。黃書記愈發堅信,若是這一次不能狠狠地將唐歡壓下去。
  那么將來,他必沒有這種機會。
  更休想再從唐歡身上,占到任何便宜。
  但這份壓力,他不能說,也不可以告訴外人。
  僅有連他在內的幾個高層知曉而已。
  哪怕是陸飛,也并不知道黃書記究竟承受著多大的壓力。
  唐歡再一次笑了。
  笑的人畜無害,笑的云淡風輕。
  他理了理黃書記的衣領,這樣的行徑是大膽的,更是出格的。
  可黃書記卻依舊沒有給予太強烈的反應。
  反倒是唐歡,卻口吻平淡道:“我這次離開,算是一次終結吧。我會離開三個月。燕京這邊的事兒,我也不會過問。你想怎么處理,是你的事兒,是官方的事兒。我管不著,也不想管。”
  “我唐歡既不在乎財富,也不愛惜名譽。但我的女人,你不能碰。”
  “你敢碰。我既要你這條命。”
  “還要你那條命。”
  “聽明白了嗎?”唐歡雙手插兜,恢復平常。然后用一種極調侃的口吻說道。“小黃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