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走干凈了。
包廂也顯得安靜空曠起來。
唐歡輕輕看了眼明顯比兩年前消瘦許多的龍香，心中微微有些心疼。
見龍香不出聲，唐歡回身開了一瓶紅酒，倒上兩杯。然后踱步來到龍香跟前，遞出酒杯：“坐下聊聊吧？咱倆快兩年沒見了。”
兩年前。
她是白城地下世界的大姐大。
而他，只是一個穿著廉價西裝，干著卑劣的伺候人的工作。她不惜一切代價，想將唐歡收歸門下，為自己所用。
而他，不肯被任何人指使。
這一分別，就是兩年。
這兩年，他步步為營，成了娛樂圈的大紅人。影響力波及全球。連北美豪門院線的副總，也對他恭敬有加。
要知道，托尼在好萊塢可是相當重量級的大佬。是龍香欲求合作而不得的大人物。
如今，卻對唐歡客氣極了。
還為了賣唐歡面子，親自遞給龍香一張名片。
這大概就是物是人非吧？
龍香自嘲地笑了笑，接過酒杯。仰頭飲盡苦酒。
“面也見了。酒也喝了。”
龍香放下酒杯，雪白嫵媚的俏臉上浮現一抹強顏歡笑：“唐歡，我還有工作，先回公司了。”
說罷，她轉身要走。
卻被唐歡拉住了手腕。
“你就這么不想和我見面嗎？”唐歡的聲音極為低沉。有些心痛地凝視龍香。
龍香僵在原地，不肯回頭。
可她的肩膀，卻輕輕顫抖起來。
她真的不想見他嗎？
不是的。
她只是沒臉見他。
現在的她算什么？一個小制片公司的負責人。公司全年流水不超過五千萬美金。
而他呢？
隨手投資一部電影，就超過兩點五億美金。這是何等差距？又是怎樣的大手筆？
她想合作想見面的大佬，在唐歡面前卑微得仿佛孫子。為了和他合作，甚至不惜拋棄十多年的老朋友。
他們之間，已經出現了鴻溝一般的差距。
而很不巧的是，龍香還是個極要顏面的女人。
在白城要。
來到紐約，她的自尊心更加強烈。
窮人的自尊心，往往比富人更強烈。同樣，也更脆弱。
透過龍香的肢體動作，唐歡知道，這個在他心中無比堅強的女人落淚了。
他不想去猜測龍香落淚的原因。
他唯一要做的，只是輕輕摟住龍香的肩膀。讓她得到短暫的安慰。
漫長的僵持之后。
龍香抬手抹掉了眼角的淚光。
轉身，美眸朦朧的看了唐歡一眼。
“坐吧。”
也許被唐歡的擁抱軟化了。
又或許，她想要離去，僅僅是意氣用事。
潛意識里，她是想和唐歡坐下來，喝杯酒，聊聊天的。哪怕不可能有任何結果。
但在異國他鄉遇故人，總是一件令人幸福的事兒。
這包廂并不是普通酒樓的包廂。
包廂內有單獨洗手間，有十分開闊的商務區。甚至在靠近落地窗的地方，還有一個小型吧臺。能供人飲酒聊天，并可以欣賞窗外的紐約景色。
唐歡拎著酒，和龍香來到了這靠窗的吧臺。
今天，他什么也不想干。就想和龍香敘舊。問問她的近況。打聽她過的好不好。有沒有什么需要幫助的。
啪嗒。
喝下第二杯酒的龍香動作熟練的點上一支女士煙。情緒漸漸恢復平靜，可那曾經無比明媚妖嬈的美眸，卻分明多了些疲憊與黯淡。
唐歡又為龍香倒上第三杯酒，目光輕柔地凝視著她：“這兩年你一直在紐約？”
“不是。”龍香微微搖頭，紅唇中噴出一道煙霧道。“剛過來的半年，我先去了洛杉磯。本來想在好萊塢找些機會。但屢屢碰壁，錢也花得差不多了。”
頓了頓，龍香又抽了一口香煙，抿唇道：“之后輾轉來了紐約，并開了一家很小的制片公司。這一年多倒是穩定了許多。在市區買了個公寓。制作的幾部小成本電影，也為我帶來了幾百萬美金的收益。”
龍香抽煙的頻率很高。
一根煙僅僅用了一分鐘，就抽完了。
唐歡怔怔地望向龍香，耐心聆聽著龍香這兩年的經歷。
聽完之后，他有些遲疑地問道：“既然過的這么辛苦，為什么不回白城？”
龍祖是龍祖。
龍香雖是他的女兒，但他很多犯罪勾當，龍香并不知情，更談不上參與。
而且有唐歡在，上頭也不可能過于追究此事。
最起碼，白城是故鄉，是她生活了多年的根據地。哪怕龍家隕落，也不會比她在紐約過的差。
“回去干什么？”龍香又喝下一杯酒，故作輕松道。“被人嘲諷揶揄嗎？你不是不知道，龍家那些年得罪了多少人。在白城，我可能連生存都成問題。”
唐歡聞言，心頭一哽。忽然有些激烈道：“有我在，誰敢動你？”
這倒不是吹噓。
在白城，唐歡的確擁有相當雄厚的實力。
僅僅是保住龍香的人身安全。對他來說并非難事。
龍香笑了笑，卻有些慘淡。
她點燃第二根煙，端起被唐歡斟滿的酒杯。一口飲盡，吐出一口氣息道：“唐歡。我是白城的罪人。哪怕父親當年所做的一切，我都沒有參與。但那些無辜者慘死，我依舊要承擔責任。”
頓了頓，龍香緩緩放下酒杯，瞇眼說道：“我只是一個女人罷了。在哪兒生活，是辛苦一點，還是安逸一點。重要嗎？”
“你不一樣。”龍香微微抬眸，凝視著唐歡。“你是注定要成大器的男人。你的身邊，只能留下對你有幫助的人。而不是我這樣的拖油瓶。麻煩人。”
說罷，龍香還算嚴謹地笑了笑。起身道：“快中午了。我公司還有些事兒要處理。改天再約你吃飯。”
她要走。
卻再次被唐歡拉住。
“你改天真會約我吃飯嗎？”唐歡跟隨起身，耐人尋味地問道。
龍香會嗎？
她不會。
現在的她，就像是一個無依無靠的小丑。
她不想和任何曾經的故人見面。尤其是唐歡。
她更像是一頭受了傷的野獸。
只想默默地，躲在角落舔舐傷口。
而不是曝光在外人面前。
“會的。”龍香笑的有些僵硬，眼眶再度泛紅。“你是我唯一的男人。我不請你吃飯，還能請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