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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九章 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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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來么?”女孩子重復了一遍楊老大夫的話,似是猶豫。

  楊老大夫看著她,神情疑惑,看一看還要猶豫的么?

  “我看不出來。”女孩子攤手,嘆了口氣:“楊老大夫,我不是大夫。”

  “符醫也是醫,你不是略懂么?”楊老大夫道,“我聽聞過你救人的事情,看來也略通此道,不妨試上一試。”

  “我只是略通啊!”女孩子搖頭,看著他,神情真摯,“楊老大夫,這個我真看不出來。”

  “楊老大夫是沒有法子了么?”衛同知在屏風外掃了一眼眾人,好歹他在家也有幾分地位,算是將眾人震懾住了,而后出聲詢問,“問個丫頭做什么?”

  “確實叫老夫一時半會兒不知如何下手。”楊老大夫搖頭嘆道,“竟完全摸不到半點門道,六小姐懂符醫,老夫以為她能看出半點門道。”

  “她那也只是略通,終究不擅此道。”衛同知越說越發愁眉不展,他看向眾人,“楊老大夫都束手無策了,那我等明日去陰陽司請個擅此道的過來瞧瞧吧!”

  城東的王家祖宅里,兩字身姿妖嬈的婢女取下托盤中的官袍,分列兩邊,一人托著一只衣袖上前為主子更衣。

  “你……”身前張開雙臂等待穿衣的年輕公子忽地驚咦了一聲,而后猛地提高了嗓子,“出去!”

  饒是受過良好的教導,兩個婢女也被嚇的面如土色,雖然不知道哪里做錯了惹怒了主子,卻還是連忙從屋內退了出來,帶上了房門,而后戰戰兢兢的站在門外,在外等候主子的命令。

  待房門關上,王栩也顧不得先前婢女被他嚇的丟在地上的官袍,抬頭看向坐在房梁上微微晃蕩著雙腿的女孩子:“下來吧!”

  衛瑤卿翻身從房梁上跳了下來,穩穩地落了地,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王栩皺著眉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女孩子,見她一身常服,頭發有些亂糟糟的模樣,唇色淡淡微微裂開讓整張臉的臉色看起來很是不好,憔悴而又狼狽。

  “你來干什么?”王栩警惕的看了她一眼,轉身走到桌旁,將倒扣的瓷盞翻轉過來,倒了杯茶遞了過去,道,“才端進來的茶水。”

  “謝謝。”女孩子接過茶盞一口灌了下去,臉色并沒有好上幾分,只解釋道,“我一晚上沒睡了。”

  “你不是時常如此嗎?”王栩拿走了她手上的瓷盞轉身又倒了杯茶遞了過去,嗤笑了一聲,“大晚上的出去晃,白日里去欽天監、陰陽司打瞌睡。”

  女孩子接過又倒了聲謝一飲而盡。

  讓她連喝了三杯,王栩這才走到她面前,而后手一伸,做了個請的手勢:“不送了。”

  “等等,我想請你幫忙!”也顧不得他趕客的舉動,衛瑤卿忙脫口而出,說明來意,“我想……”

  “上次不是說的很清楚了么?”王栩抬手制止了她繼續說下去,“王家不插手了,你也答應了。怎的今日一大早上到我這里,你怎可出爾反爾?”

  “我去見門房了,說有急事想見老太爺,他不肯引薦。”衛瑤卿說著看了他一眼,“也不知是誰教的,我還要問,你家門房便拿了把刀對著自己求我放他一條生路。我沒有辦法,老太爺那里我根本近不了身,只能來你這里了。”

  王栩聞言倒是若有所思:“看來我這里也要加上兩個暗衛,竟叫你如此輕松的進來了。”

  這一句是自嘲,卻也是說給她聽的,意思是下次再想闖入就沒有這么容易了。

  衛瑤卿聽明白了嗯了一聲,開口直言:“我想找孫公。”

  王栩正要說話,卻聽她又先他一步開口了:“我知道老太爺同孫公有私交,能找到孫公。我想請孫公救命,我祖母出事了。”

  整日不見蹤影,恃技時常鬧失蹤的孫公也只有王老太爺知道他去哪里了。

  “你祖母?”王栩怔了一怔,“出什么事了?找孫公是病了么?什么病?找過太醫了么?”他驚訝之余,一連數個問題問了出來。

  衛瑤卿道:“昨晚找了楊老大夫。”

  王栩點頭,楊老大夫的醫術還是信得過的,于是他又道:“那楊老大夫怎么說?”

  “不知道。”衛瑤卿搖頭,“祖母病來的蹊蹺,我雖說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我知道一定是有人做了手腳,而且是個擅長符醫的陰陽術士。祖母身上陽氣仿佛被人禁錮在體內,無法動彈,這定然是符醫動的手腳。”

  “原來如此。”王栩轉眼間便做了決定,“這件事我一會兒會同祖父說,不過,就算祖父肯同意,孫公近些時日的行蹤有沒有告知祖父這還不清楚。就算清楚,孫公同意不同意也難說的很。就算孫公同意,來回路上也需要個幾日。就算回來了,孫公能不能救回來也不好說,畢竟孫公再厲害也不過是個人,不是神,生老病死之事說不準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知道。”女孩子點了點頭,神色肅然,“不管結果如何,這一次都是王家與孫公于我衛家的大恩。”

  “你明白就好。”王栩揮手再次趕客,“好了,你的事解決了。走吧!我那婢子在外頭關久了怕是不妥。”

  婢子?衛瑤卿想到那兩位婢女妖嬈的身姿,在爬出天窗的那一刻朝他望來,神色微妙:“原來你喜歡這種的。”

  方才喝過的茶盞被扔了過來,衛瑤卿一閃身鉆出了天窗。

  走了一趟王家,衛瑤卿心頭稍安,回去便匆匆梳洗,換上官袍準備出門了。走之時,到底還是忍不住,拔腳去了一趟榮泰苑,鬧騰了一晚上,有人身體吃不消了,回去歇著了,也有人還在屋里焦急的來回走動。楊老大夫躺在躺椅上睡著了,張著嘴發出輕微的鼾聲。

  楊老大夫年歲也不小了,也早已從太醫署出來了。如今也不過接接人情的活計,一大把年紀,半夜被叫了出來,雖說病來的突然,不急不行,但大夫也是辛苦的。她伸手拉了拉楊老大夫身上蓋著的毯子,拍了拍在屋里來回走動的衛君寧,壓低聲音囑咐他:“我先出門了,你仔細些家里的事情。

  “知道了,六姐快走吧,大伯同我說過了。”也不知衛同知跟他說了什么,衛君寧一口應了下來。

  她看著他上前,替他理了理有些外翻的衣領,手指一動,抽走了他胸前的牌子:“這個,我拿走了。”

  衛君寧張大嘴巴看著她,大抵是覺得不可思議,隨即又恍然:他道怎么天上掉下個牌子呢,原來是六姐變的戲法。雖然少年人好奇是天性,他有一堆的疑問要問,但想起衛同知交待的話,還是乖乖閉上嘴巴,沒有多問,只催促道:“六姐,快走吧!”

  衛瑤卿看著少年人,他依舊同所謂的好孩子、有出息相距甚遠,但不知什么時候,已經懂事了不少,至少從昨晚開始到現在,她親眼所見的這個曾經頑劣的孩子,小小年紀就學著大人那些吃喝嫖賭陋習的孩子開始成長了。欣慰之余,還有些與有榮焉。

  金鑾殿內,一陣細碎的鼾聲響起,上奏完許久等不到回應的官員詫異的抬頭看向正前方的天子明宗帝,見他斜躺在龍椅,閉目張口,顯然已經睡著了。

  殿內一片安靜,沒有誰有那個膽子說陛下的不是,只是安靜中卻到底露出了幾分尷尬。

  李德全掃了一眼諸位官員,將手中的拂塵換到另一邊,他有些緊張,但有些事情卻是不得不做。他走到明宗帝身邊,輕聲喊道:“陛下!”

  明宗帝干枯零亂的胡子上沾著亮晶晶的口水,凹陷的雙頰顫了顫,卻依舊沒有轉醒的跡象。

  這……總不能讓陛下一直睡下去啊,站在左右兩列列首的兩位相爺朝他使眼色,李德全心驚膽戰,但也知道這件事也只有自己能做,無奈只得硬著頭皮上前,伸手推了推明宗帝:“陛下!”

  連推了幾次,李德全力道也加大了些才將明宗帝推醒。

  “哦……什么時辰了……該早朝了?”明宗帝才醒便開口問道。

  殿下群臣噤聲,李德全冒著掉腦袋的危險,硬著頭皮道:“陛下連日勞累,現在就在朝上呢!”

  “哦,在朝上啊!”明宗帝睡眼惺忪的看了眼面前的群臣,手一揮:“退朝吧!”

  退朝?不止殿下群臣驚愕不已,就連一旁的李德全都嚇了個夠嗆。

  明宗帝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李德全連忙上前攙扶,見此狀況,哪還敢多說什么話,高唱了一聲“退朝”便扶著明宗帝離開了。

  待到明宗帝一離開,朝堂內隨即便掀起了軒然大波。

  “這……這簡直是聞所未聞!”有須發皆白的耄耋老臣當下便忍不住開口抱怨了,“城中亂成這般,陛下倒好,將朝堂當成寢宮了不成?”

  幾個素日里親近結交的官員聽得當朝變了臉色:“大人,此話說不得,話從口出啊!”

  “說不得也得說!”這位須發皆白的老臣掙脫開了拉住他的幾個官員道,“陛下要老夫這條老命便盡管拿去,左右孑然一身,也沒什么好怕的。”

  老臣說的身形顫顫,顯然氣憤不已:“早先陛下懦弱畏懼陳善,進而養虎為患,到了現在又這般對城中狀況不管不問,我看陛下是越來越像個昏君了!”

  這話一出,眾人當下臉色大變,便是原先站在他身旁的官員,也忍不住走遠了些,似是怕被波及到一般。

  “這話老夫就是說了,也不懼個什么,就算現下就將老夫捉了也是這句話!”老臣滿身憤慨,也不在意離他最近的官員此時已在五步開外,擔憂又慌張的看著他。

  “老師。”不遠處的衛同知看著這一幕,不知為何心中有些感慨,他喚了一聲老師,看向身邊的喬環,“陛下現在……”

  “這幾日我等想辦法見一見陛下。”喬環看著顫顫巍巍站在那里的老臣,眼神有些復雜,“要快!”

  衛同知道:“可是陛下現在私下不見人。”

  “此事,老夫會來想辦法的。”喬環看向四周神色微妙,離得遠遠的群臣,感慨道,“自昌明死后,老夫總有種形單影只、力不從心之感。”

  衛同知沒有說話,不置可否。人早已經死了,說這些有什么用。他對張天師沒有什么太大的印象,除卻偶有的幾次在老師這里見過那位和善清貴的老者之外,他們之間幾乎連句完整的話也不曾說過。所以對張天師的印象,他跟長安城里多數人是一樣的,近乎臉譜化的老天師,僅此而已。

  而且陛下那樣子,衛同知想起了衛瑤卿的話,別說看面相之人了,就連他這樣的普通人都瞧著不大好。精神倦怠的陛下哪還有力氣來勤勉于政。他有些大逆不道的想,他現在倒是不怕陛下突然薨了,就怕拖上一年半載,到時候,大楚的半壁江山恐怕也要拖走了。原先倒是看幾位皇子能力平平,如今,比起無心朝政的陛下,幾位皇子反而成了上上之選。

  當然,這種話,他是不敢在老師面前說的,也只能想想罷了。

  “對了,”說完這些,喬環記起了今日一大早衛同知來央求的事情,“太醫署和陰陽司的人去看老夫人了沒有?”

  衛同知回道:“來上朝時見到了太醫署的趙太醫、陰陽司的秦越人小天師了,他二人正要去我府上,想來已經看過了,此事還要多謝老師了。”

  喬環聞言點頭,道:“同知,你也不必擔憂,老夫人吉人自有天相,會沒事的。”

  衛同知嗯了一聲,道:“希望如此吧!”

  “對了,你那個侄女最近怎么樣了?”想到那個孩子,喬環神色有些復雜,對這個孩子的感情,他很難一語言說。關注自然是關注的,只是這關注夾雜著警惕與關照。

  “哪個侄女?”衛同知愣了一愣,看到喬環的神情,隨即哦了一聲反應過來,“挺乖覺的,總是個女孩子,怕惹事。現在這些事情她也知曉輕重,知道不是她能摻和的,所以這些時日,也沒有亂跑。”

  “總是個女孩子,怕惹事”這話喬環自然是不信的,怕惹事的女孩子可以說長安城大部分的女孩子,卻絕對不包括她。不過聽到后半句“沒有亂跑”他還是心下稍安,心道如此就好。或許是長安城中眼下事情太多,也或許是他年紀大了,如今越發的覺得心有余而力不足,少個人摻和,對他來說就是一件好事。

  “倒是二弟家那個小子,書讀的不行,大字不識幾個,還有幾分頑劣,叫人頭疼。”衛同知感慨道。

  喬環聞言看了他一眼,頗有幾分意味深長的說道:“膽大的聰明人惹起事來可不是頑劣的傻小子能夠比的。算了,不說了,”這些家長里短的小事他也懶得說了,只咳了兩聲,壓低聲音道,“你準備準備,就這幾日了,我們要見一見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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