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卿!”女孩子的聲音有些尖細,隔了兩輛貨車傳來,她快步走到馬車邊,也不管馬車里的人還沒探出頭來,便爬了上去,少傾,便拖下一個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雞窩頭,臉上還有似醒非醒的茫然之色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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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被她拖了出來,因太過突然,搖搖晃晃了好一會兒才站定,五官都快擠在一處的望了過來:“紅果兒,你有什么事嗎?”
紅果兒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跺了跺腳,每每來尋他,都是這么一句話,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不解風情吧!她想著自己看到的話本子上的描述,心道。
但少年不懂女孩子心里的糾葛,旁的人并不代表不懂。
有好事的仆役朝紅果兒擠了擠眼:“哎,這小子還小著呢!不解風情啊!”
有仆役哈哈接口道:“哪里小?”
這群商隊里的仆役早練出了厚臉皮,不在意的在大庭廣眾之下飚著葷話。
紅果兒再如何還是個女孩子,少女心有之,臉皮也有之,這種葷話卻是聽不懂的,聞言只是皺了皺眉,煞有其事的盯著面前的少年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點了點頭:“確實有些瘦小!”
那兩個一旁飚葷話的仆役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紅果兒聽不懂這樣的葷話,也不曉得他們為何發笑,只是跺了跺腳,看向對面的張卿,哼了一聲。
化名少年張卿的衛瑤卿眼下只是個半大的少年,當然也聽不懂這種葷話,聽懂了也裝作沒聽懂,她又不是真正的男人,不明白男人在此事上有什么好糾結的。所以這種葷話,在她看來無聊的很。
商隊自那日加了兩輛馬車進來便一直在趕路,這幾天天氣又好,商隊也走的快,只每隔一段路停上一停,到水源附近補補水,讓馬匹休息休息,繼續趕路。
這樣的趕路法,自然沒有多余的時間去敢路邊的行腳店與驛站了,幾日的干糧和水吃下來,用綠林好漢那句話講就是“嘴里快淡出鳥來了。”
早上干饃饃配水,中午干大餅配水,晚上半個饃饃半個大餅配水。一想到嘴里吃的東西,每個人的臉色都變的蠟黃了起來。
有人拔了幾根草放在嘴里嚼著,衛瑤卿也拔了兩根,順帶給紅果兒遞過去一根。
青草味不見的好到哪里去,卻是這幾日口中難得的其他的味道。
衛瑤卿嚼了一根又一根,暗自嘆道:真是墮落了,原本無肉不歡,現在吃草都覺得美味。
“張卿!”一旁的紅果兒抓著他一只臂膀搖晃了起來,看到她回過頭望去時,卻又一把松開了手,哼了一聲,轉頭看向一旁,只是這個轉頭轉的不太徹底,少女一邊轉頭,一邊還時不時偷偷拿眼睛瞟她。
這干嘛呢?衛瑤卿不解,按理說她也是個女人啊,應當能理解她啊,但有的時候她真的不理解。怎么又莫名其妙的使小性子了。
“再過兩日就能入城了,到時候你……”女孩子突然扭扭捏捏了起來,手里無意識的攥著發梢。
“下雨了。”衛瑤卿突然出聲打斷了她的話,抬手察覺到有雨滴落到頭上,連忙起身,向車隊走去。她現在可是易容的,千萬不能叫雨淋到了。
方才飚葷話的兩個仆役大笑著“小子不解風情”。
紅果兒氣的扭頭跟了上去,路過張卿的馬車時,到底還是沒忍住,掀開車簾,狠狠地瞪了少年一眼,才轉身跳下了馬車。
坐在馬車里收了一記眼刀的衛瑤卿舒了口氣喃喃道:“女孩子真是麻煩!”她可從來沒有這種叫人摸不透的舉動。頓了頓,手摸向一旁那把古舊的傘。嚴格來說,這才是她身為張明珠時的舊物之一。
打通的傘柄里裝了不少東西,以蠟封口,但更重要的是這把傘。在逼仄的空間里,她撐開了傘,不管是傘骨還是傘面都像是一把用了許久的油紙傘,看起來平平無奇。
只是……她握著傘柄轉了轉。“嚓”一聲輕響,原先看起來平平無奇的油紙傘立刻變了,傘骨中的夾層是一排薄薄的鐵片每道傘骨中都藏著一片扇形的鐵面,這樣一聲輕響,所有傘骨中隱藏的鐵面都彼此起來,油紙傘頃刻變成一件密不透風的盾牌。
傘柄再次轉了一下,“嚓”又是一聲輕響,傘骨頭處冒出了一排數寸長的尖銳鐵刺,發出滲人的光澤。傘柄在手中微微晃著,似乎還能轉下去,她卻沒有繼續下去,只是回轉了兩次,重新將它恢復成了原來的樣子。
江南多雨,是快入界了,商隊里的客商們檢查著貨車上的遮雨布,待查出沒有問題之后,再次啟程。
商隊的管事也就是紅果兒的叔叔約莫三十多歲的模樣,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容貌平凡到走在路上很少會有人向他望去。但這一路行來,這個看似普通的管事卻能令商隊中各種各樣的人,不管客商還是仆役,都對他言聽計從,從無異議,而且一路而來,行事似乎從未出過差錯。
倒不是個尋常人物,衛瑤卿感慨道。這幾日通過紅果兒的描述,她也知曉了這看似尋常的管事,卻是如今魯商商幫中排的上號的人物。
不簡單啊!至少敢將那兩貨車的東西放在她這個并不算知根知底的外人面前,這膽量遠非尋常人可比。
那兩貨車的東西是管事親自檢查的,遮雨布也是他親自安置的,足可見他對這兩貨車事物的看重,甚至毫不掩飾自己的看重,但整個商隊中卻無一人敢偷偷摸摸接近商隊的。她自然也應當如此,收留一個沒有好奇心的少年對管事來說無關痛癢,但若是少年好奇心足了,那就難說的緊了。
檢查妥當之后,管事拎了一件蓑衣,走到她的馬車邊,敲了敲馬車壁,而后待她掀開簾子,便將蓑衣扔了進來,看著她:“你這后生也不出去逛逛,整日呆在馬車里不覺得乏悶?”
衛瑤卿回道:“得蒙管事收留,自然要看好我自己馬車里的事物。”
管事笑了兩聲,表情柔和了不少:“我要聽真話。”
沉默了一下,衛瑤卿老老實實回道:“我懶。”
確實懶,分配給這少年的活計,他經常偷懶,呆在馬車里打瞌睡。
倒是誠實!笑過之后,管事看著她道:“我商隊里的貨物,誰敢動?”
“那管事,我……”衛瑤卿拿過蓑衣,“我下次不偷懶了。”
“我哪來的功夫管你偷不偷懶?”管事說著,目光轉向四周,似乎是在注意著周圍的動向又似乎在注意著什么人一般,邊看邊道,“既然偷懶,原先的活計就不用你做了,你只用幫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衛瑤卿有些驚訝的看著他。
管事說道:“你前面兩輛貨車上的東西,交給你看管了。”說罷,便拿起手里的號角吹了起來,商隊要啟程了。
車隊悠悠的走了起來,衛瑤卿還保持著原先的姿勢,半晌之后卻是笑了:這管事還真有意思。知道她愛偷懶,還告訴她哪來的功夫管她偷不偷懶,卻又讓她幫忙看著那兩輛貨車上的東西。
如此自相矛盾的話語只是告訴了她一件事:那兩輛貨車上的東西或許會丟,讓她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要多管。而且見他之前看向四周動向的樣子,似乎在小心著什么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