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秀儀上了大車。
惠妃倚在軟枕上，問她：“你去跟明七小姐說話了？”
“嗯。”溫秀儀也要了熱水，一邊擦手一邊說，“探探她的底細。”
“探出來了？”
溫秀儀搖頭：“探不出來，她看起來就是個正統玄士。”
惠妃道：“既是正統玄士，怎么又會探不出來？”
“不是這么回事。”溫秀儀說，“每個玄門，都有自己偏重的東西。比如玄都觀，擅長觀星術與符術。但是她，從探聽的消息，到我自己的觀察，該會的都會，沒有格外偏重。”
頓了下，她又道：“武功倒是有點奇特，擅長音波功。只是我沒有親眼看過，到時候想法子再探一探。”
惠妃提醒：“別把心思都放在她身上，忘了正事。”
溫秀儀不以為然：“弄清楚她的來歷，就是正事。有這么一個人在貴妃身邊，我不好下手，怎么幫忙？”
惠妃頓了頓。
溫秀儀擦干凈手，又放柔聲音：“姑母，對表哥來說，這可是至關重要的事，咱們這一趟，絕對不能有差錯。”
惠妃的神情軟化下來，握住她的手，柔聲道：“秀儀，就靠你了。”
溫秀儀笑了起來，真像侄女跟姑母撒嬌似的，倚到她身邊，口中說的卻是：“表哥現在有兩個障礙，安王是一個，貴妃是另一個。咱們這一走，表哥那邊好對安王下手，至于我們，趁著行宮戒備不如宮中森嚴，想辦法把貴妃給……她一失寵，表哥犯的事就淡了。那個時候，陛下除了表哥，沒有一個像樣的皇子，自然就把表哥放出來了。”
惠妃點點頭：“放心，我聽你的。”
溫秀儀笑著攬住她：“姑母真好。”
惠妃看不到的地方，她目中閃過冷意。
真實的情況，當然不會跟惠妃說。
叫她殺皇帝，她敢嗎？
不如騙騙她，只知道他們要對付裴貴妃，惠妃一定會盡力幫忙。
車隊啟程了。
明微上了裴貴妃的大車。
這輛車大得離譜，如同一個移動的房間。
裴貴妃倚在榻上，近身服侍的宮人一個在燃香，一個拿茶點。
明微上來，她立刻笑著招手。
“娘娘。”
行禮到一半，就被裴貴妃拉住了，讓她坐在自己身邊。
“怎么衣裳這么薄？手也太涼了。”裴貴妃揚聲喊道，“再拿個手爐來，炭火燒旺些。”
明微忙道：“娘娘，我不怕冷的。”
裴貴妃拍拍她的手：“女兒家要注意保暖，不然以后有你受的。”
將手爐塞給她，又叫宮人翻皮裘出來。
“……就那件白狐裘，可帶上了？”
宮人遲疑了一下，回道：“娘娘，那件狐裘，是陛下賜的……”
裴貴妃道：“本宮又不止那一件狐裘，去拿吧。”
宮人只得答應：“是。”
明微看著她們一通忙亂，有些不好意思：“娘娘，我有皮裘。我是真的不怕冷，所沒穿。”
“有也拿著。”裴貴妃道，“就當本宮賞你的。”
宮人很快取出狐裘出來，裴貴妃笑吟吟叫她披上，說道：“小姑娘就該穿好看些，生得這么好，不打扮得漂漂亮亮，豈不是愧對你母親給你的這張臉？”
明微也笑了。
裴貴妃興致一來，又叫宮人翻出各種飾物，一一給她裝扮。
路途無趣，明微干脆由她去，于是車里時不時響起笑聲。
前頭皇帝聽得聲音，問萬大寶：“是貴妃嗎？何事笑得這么開心？”
萬大寶掀簾問了一句，片刻后回道：“回陛下，貴妃娘娘在跟明七小姐說話……”
他說了一遍，皇帝也聽笑了：“帶她倒是帶對了，貴妃已經很久沒有這么開心過了。”
萬大寶稱是：“娘娘見著明七小姐，總是很開心。”
皇帝道：“這是自然，見誰都不如見她開心啊！”
這話似有言下之意，但皇帝說完就繼續看奏折了，萬大寶便沒再接話。
后頭，明微試衣裳試出了一身汗，裴貴妃終于相信她不冷了，才叫宮人擺上茶點，與她閑話。
“你們都到后頭去吧，本宮跟明七小姐說說話，累了便睡一會兒。”
宮人猶豫：“娘娘，您身邊怎好沒人服侍？”
裴貴妃隨意指了指明微主仆：“她們不是人嗎？”
多福屈了屈膝：“兩位姐姐放心，奴婢在這服侍著。若有什么做不來的，便跟外頭說一聲，馬上去叫你們，可好？”
兩名宮人這才退下。
大車一下子安靜了。
裴貴妃等了一會兒，聽得馬蹄聲似乎一下子遠了，才開口：“可以說話了？”
明微笑著點頭。
裴貴妃就問：“你是不放心本宮，所以故意跟來？”
“是。”
裴貴妃就道：“你也太小心了，那位溫小姐，我已經留心了，倒不見她做什么出格的事。”
明微搖頭。
裴貴妃皺眉：“怎么，有別的情況？”
“是。”明微頓了下，決定與裴貴妃說實話，“我們懷疑，這趟他們的目的可能是弒君。”
“什么？”裴貴妃手一抖，剛拿起來的糕點滾落回去。
明微點頭，表示她沒聽錯。
裴貴妃深吸一口氣，問道：“怎么就到這個程度了？他們怎么敢？”
明微輕聲道：“這是我們的猜測，未必會準。但傅先生認為，這個可能性很大，所以我們最好還是重視一些。”
裴貴妃想了一會兒，說道：“這確實是個辦法。二皇子手里的棋子不多，安王這半年表現不錯，一直拖下去他的勝算只會越來越小。”
“就是這么回事。”明微道，“倘若他真的起了那樣的心思，那么一趟的目的，就是……”
她的目光投到前方去。
裴貴妃用力握了握自己的手，終于冷靜下來。
卻聽明微問她：“娘娘，如果真是如此，您……希望我阻止嗎？”
裴貴妃一怔，頓時迷茫起來。
如果不阻止，他死了，自己就脫離苦海了。
可是那樣的話……
裴貴妃的迷茫只有一瞬，馬上道：“先阻止。”
明微詫異：“為何？”
“不到時候。”裴貴妃說，“若是真殺了，朝中就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