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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五章 北風吹,能幾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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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一同見狀,十分期待。◢隨*夢◢小*說Щщш.suimeng.lā

  第二題的題目,出自西漢時期劉安《淮南子·詮言訓》里的句子:“至德,道者若丘山,嵬然不動,行者以為期也。”

  這一題的題意十分明確,比起上一題要好寫許多。上一題杜錦寧就能寫出那樣精彩的八股詩來,想來這一題也能信手拈來,更為精彩。

  只見杜錦寧將筆遞到硯臺上蘸了蘸,提筆寫道:“北風吹,吹我庭前柏樹枝……”

  咦,這怎么……這寫的是什么?

  李一同十分疑惑。這不像是八股詩啊。

  他的目光從桌面移到杜錦寧臉上,只見杜錦寧略帶稚嫩的小臉一派從容,就仿佛她此時不是在考場,而是在自家花園里信手做詩一般,姿態隨意,舉止閑適。這完全不像是做不出八股詩,從而退而求其次,拿一首別的詩來湊合的模樣,倒像是她早已打算好要這么寫一般。

  李一同的目光又移到了杜錦寧筆下。

  只見她繼續寫道:“樹堅不怕風吹動,節操棱棱還自持,冰霜歷盡心不移。”

  這是……扣題了。

  原題的意思是:得道之人的心,就像山丘一般堅定,巋然不動。而杜錦寧這詩,寫的是北風中的柏樹,無論風吹雨打,冰雪相凌,卻依然“心不移”,道心堅定。..

  李一同微微頷首。

  雖說扣題了,寫得也還不錯,但直到這時,還沒有令他特別驚艷。

  不過他沒有立刻下定論。畢竟杜錦寧用她第一場那令人拍案叫絕的兩篇八股文和剛才的八股詩證明了她的能力,折服了李一同,所以李一同對她接下來的詩句仍抱著很大的期待。

  只見杜錦寧蘸了蘸墨,繼續往下寫:“況復陽和景漸宜,閑花野草尚葳蕤,風吹柏枝將何為?北風吹,能幾時?”

  看到這句,李一同驚了一下。見到杜錦寧把筆放下,看樣子這首詩已經寫完了。他便立刻將詩從頭到尾讀了一遍。

  讀完之后,他生怕自己領會錯了意思,又將詩從頭到尾讀了兩遍。

  讀完之后,李一同心中如同被狂風掀起的波濤駭浪,心情激蕩,久久不能平復。

  這是、她這是……要跟周東平叫板么?

  這首詩開始看的時候,他以為是贊揚柏樹的堅強,這樣的寓意雖然扣題,但沒有什么可稱贊的,太一般了。可看完整首詩,他才明白,杜錦寧這是以北風中的柏樹來比擬她堅貞的節操,無論處在怎樣的逆境中,都不折不撓,始終自持節操。而且,最后那一句“北風吹,能幾時”,簡直太霸氣了,這是明明白白向周東平叫板啊!

  要是杜錦寧前面那首詩不是寫八股詩,而且沒有寫得那么精彩,那么李一同還不能領會她的意思。可她先寫了一首精彩的八股詩,緊接當著他們的面寫了這一首,那意思真是再明白不過了。

  她這是要表明:八股詩,她不光會寫,還寫得很好,非常好!但她現在不寫了,不想寫了,因為她的品行節操如同那北風中的柏樹,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讓她折腰。就算你是知府,你是主考官,能左右我的前程,但那又如何?“北風吹,能幾時”?你周東平沒準哪天就被罷了官,不罷官三年任滿也要被調離,總之你氣數長不了。即便你今年手段卑劣地不讓我過府試,待你離開此地,我照樣能出頭。我今年才十二歲,我怕誰?

  這孩子厲害啊!李一同活到四十多歲,跟在周東平身邊也見識過無數的人物,可他從來沒有這一刻那樣對一個人佩服得五體投地。

  這不光要有才,很有才,還要有膽!那種舍我其誰,絲毫不怕你給我小鞋穿的架式,令他深深地為眼前這個十二歲的小孩子折服。

  這一刻,一向好奇心不強的他,對周東平與杜錦寧的老師之間的恩怨好奇到了極點。他十分想知道兩人之間到底有什么樣的恩怨,能讓周東平想盡各種辦法壓制杜錦寧取得府案首,又讓杜錦寧在這么重要的考試里氣勢十足的怒懟回擊,這么面對面地跟周東平叫板。

  而周東平那臉色,已不止用氣極敗壞來形容了。那漲得通紅的臉,快要根根豎起的胡子,快要目眥盡裂的眼睛,無不預示著他正處于即將暴走的邊沿。

  “東翁,冷靜,冷靜,這里是考場。”李一同連忙把他推離了杜錦寧的考號,拉著他回到主考官的座位上坐下,小聲地勸說,“你出題,他寫詩,他并沒有什么出格之處;如果你在此咆哮,帶來的是什么后果,想來你也清楚……”

  周東平是知府,但這并不意味著他就能在這一畝三分地上一手遮天了。每到府試時,朝庭便會派下一個學政官,掌管著鄰近三個省份的科考情況,監督著知府們的行為。一旦周東平無故咆哮考場的事情傳出,他這知府也就做到頭了,雖不至于罷官回家,降一個兩級官品還是很有可能的。

  即便周東平上頭有人護著,這么明顯的披露和錯誤,他也難逃其咎。

  被李一同這么一說,周東平終于冷靜了不少。

  他也知道不該,他也知道情緒失控后的后果。

  正是因為知道,他覺得杜錦寧絕對是故意這樣做的,就想讓他在考場上出丑。思及此,他的情緒依然很難平靜。

  他雙目微紅地盯著杜錦寧,心里狠狠地道:“為了自己的前程,本官不會不給你過府試;但要想拿府案首,做夢吧你!”

  李一同看著徑自在專心磨墨,似乎對這一切絲毫沒有查覺的杜錦寧,搖了搖頭,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為爭一時之氣,把好好一個府案首舍棄掉,值得么?到底周東平跟她那老師有什么樣的恩怨,使得她寧愿冒著毀掉自己前程的風險,也要這樣往死里得罪周東平?

  “東翁。”他想起一事,提醒道,“如果他算學題做得很好,答案全對,這個府案首你是不能不給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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