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發出陰測測笑聲的那人,雖有些微驚,卻自忖以蕭怒的實力,掉入自己精心布下的殺陣里,與砧板上的肉再無分別,更不忌憚己方會被人撞破行藏,是以悄然向另外兩名同伴傳音道:“兩位莫要被這狡猾的小賊所惑,他已經落入老夫的三宮殺陣,取他性命只在須臾,待老夫先讓他嘗些苦頭,從他身上拿回老夫的寶貝,再將他交由你們處置,可好?”
隨他一同設伏的另外兩人默許之后,此人再度發出兩聲比夜宵啼哭還難聽的笑聲,瞬間激活設置在這處長街的三宮殺陣。隨夢小說w.suimeng.lā·
頃刻間,蕭怒感覺腳下大地正在以飛快的速度變軟,四周景象也在急劇變化,飛沙走石夾雜著暴雨狂風,向他襲來,自己就像天地之間一點最孱弱的火光,轉瞬就要被天地之威滅絕。
蕭怒一手橫刀,一手反負于身后,這只反負的手,手指無聲彈動,隱約中有道道無形無跡卻充滿無窮玄奧的星紋,從指間電閃而出,沒入四方漆黑如墨的天地中間。
風停,雨住,沙散,石消,大地依舊平整敦實全無變化,這方天地就像一個深諳變臉之術的伶人,再多的風云變幻也只在一瞬。
信誓旦旦要蕭怒嘗到苦頭的那人夜梟般的刺耳笑聲還停在其喉間,便戛然而止,雙眸中充滿難以置信的震驚之色,而他的兩位同伴則沒有他這么幸運了,幾乎同時驚怒不已的嘶吼道:“撒老頭,你敢暗算我們!”
撒老頭驚駭莫名,以他高深的陣械術造詣,自然之道,自己針對蕭怒而設的三宮殺陣,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一個他完全不認識的莫測高深的復合殺陣,還好他現在暫時處于一個相對安全的位置,否則,也會像他那兩個同伴一樣,被殺陣卷入其間,生死未知。
“到底是誰動了我的三宮殺陣?”撒老頭差點委屈得老淚縱橫,感知中,他察覺到陷入殺陣的兩個同伴雖然險象環生,卻由于修為高強,暫時沒有生命危險,這才稍稍安心了一點,重新把怨毒的目光投向蕭怒,卻看到令他如見鬼魅的·
也不知被誰悄無聲息篡改之后的這個殺陣,即便以浸淫陣械之術多年的撒老頭現在也不敢輕舉妄動,因為他完全摸不到一點頭緒,莫說掌控此陣,連自保都難,更別說在這個已然開啟的殺陣中活動了。他目前唯一做的,就是調集自身最強的力量,做好防御,留在暫時安全的原地,絕不妄動一步。
可撒老頭眼中看到的蕭怒,此刻正像大海中的一條游魚,輕松自若的在陣中行走,就像全然感受不到法陣的存在一樣,正面帶一抹讓撒老頭不寒而栗的詭異笑容,直直的朝他走來。
輕易就將兩個實力強大的星尊困住的殺陣,居然在蕭怒的面前形同虛設!可以想象,深知這個被篡改后的殺陣到底有多厲害的撒老頭,此刻心中有多么震撼,他看向蕭怒的眼神中終于出現了一絲慌亂和恐懼。
剎那間,撒老頭腦中浮現出一個念頭:快逃!
什么寶貝,什么臉面,哪有自己的性命重要?
可是,有時候命運總喜歡跟你開個無傷大雅的玩笑,讓你從最得意的天堂墜落到地獄,而那個稍縱即逝的轉機,卻不是人人都把握得住的。
從撒老頭開啟自己親手布下的最為拿手的三宮殺陣到生出逃跑之念,時間才不過過去了短短幾息而已。
也就是這短短的幾息,獵人和獵物間的角色悄然轉換了過來。
無論撒老頭還是另外兩個正在殺陣中苦苦掙扎的人,都不知道,這片漆黑如墨的夜色里,那個被他們視為獵物的黑發少年,眼中所見等若白晝,他們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甚至眼角眉梢一個細微的變化,都盡在蕭怒的掌握之中。·
探測術賜給蕭怒一雙黑暗視物的雙眼,也讓他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轉危為安,業已臻至大成境界的虛花指須臾間生出無數道玄奧陣列星紋,沒入撒老頭所設的三宮殺陣,一息不到,就讓這個殺陣變成為蕭怒所掌控的更復雜更高深的三相湮滅殺陣,何止比三宮殺陣高出一兩個層次?
三相湮滅殺陣,屬于四星高級復合法陣的范疇,即便尋常的陣列大師也未見得就能湊齊復雜的布陣材料,布置的出來。這個殺陣,對陣列術要求極高,尤其涉及到近三十幾道極其玄奧的陣列星紋,要求布陣者以陣列星紋布陣時,時間不得超過十息!
蕭怒以撒老頭的三公殺陣為基礎陣模,稍加改動,節省了大量的時間和陣材,這段時間他與杜雙菱兩女在無回嶺無數危險區域輾轉廝殺,他整好收集整理出了許多較為高級的陣材,在及時警醒窺破自己陷入到一個三星高級三宮殺陣后,他腦海中第一時間就浮現出這個三相湮滅殺陣來。
虛花指迅疾靈動,用于不知陣列真是最適合不過,一直沒能在自己陣列術上更進一步的他終于如愿以償,在實戰中第一次布成了高于三星等階的復合法陣。
蕭怒是個善于總結善于思考的少年,自從見到錢楚離用簡單的幾張符箓就輕松制服修為跟他相若的杜雙菱那刻起,蕭怒就為自己構想了一種天馬行空般的戰斗模式。
只要能以最輕松最安全的形式戰勝對手,何須計較用什么樣的手段?陣列、器械、符箓、秘術,是可以有效的組合在一起的,這種組合,有時候爆發出來的威力,絕不止一加一那么簡單。
蕭怒已經多次嘗到了這種戰斗方式的甜頭,這次在無回嶺長時間的歷練,他對自己這種戰斗方式運用得更加嫻熟自如,幾乎把它變成了自己的一種戰斗本能。
什么樣的環境,什么樣的時間,使用什么樣的戰術組合最佳,蕭怒心中至少已有數十個實戰的模板,念動即可用,堪比信手拈來還要自如。
撒老頭正是顧潛川所在陣械區那個教長,因蕭怒奪走了他最為寶貝的一套五星級陣械,又在擂臺將其侄子打成廢人,還不可思議的反殺了顧潛川,如此種種,令撒老頭對蕭怒恨之入骨。故而才與顧家人暗暗謀劃,一旦發現蕭怒,必將其悄無聲息的狙殺。
原本,撒老頭和顧家人以為蕭怒已經死在了無回嶺,沒想到蕭怒居然在今晚返回清溪城。得到密報之后,撒老頭和顧家兩位星尊境的長老,就悄然尾隨著心事重重的蕭怒,來到了趙家祖祠附近,并提前布下三宮殺陣,準備將蕭怒輕松拿下,誰知卻被蕭怒反制,進退兩難。
撒老頭咬牙切齒的瞪著朝自己步步逼近的蕭怒,想要厲聲喝問,卻又心存忌憚,他懷疑自己被什么厲害人物給盯上了,此時最好還是少開口為妙,至于蕭怒,他根本就沒有放在眼里。
忽然,蕭怒的腳步一頓,左手自身后緩緩拿到胸前,攤開的手掌上有幾件撒老頭熟悉有陌生的精致陣械,撒老頭眉頭一挑,感覺心似乎漏跳了好幾拍。
蕭怒手上的東西,有幾分像是他最為熟悉最為看重的陣械,落地生根塔!撒老頭的心莫名的抽搐了好幾下。
驀地,蕭怒臉上的笑容一斂,撒老頭就看到他手指輕彈,竟將那五件套的陣械落在了自己的身周。
雖然,蕭怒還沒有正式激活這套落地生根塔,也沒有立即生成,撒老頭卻感到手足冰涼,有種即將墮入魔窟般的莫大恐懼感,他不顧一切的長大嘴,驚恐萬狀的疾呼道:“有話好說,這是個誤會......”
然而,撒老頭駭然發現,明明自己已經聲嘶力竭的喊出了那句告饒的話,可卻連自己都未能聽到一丁點聲音,與此同時,自己身周駭然有五座巍峨雄壯的高塔拔地而起,將自己密不透風的圈在當中。
“完了,這小子怎么能使得動老夫的落地生根塔,他怎么能對老夫使出,他怎么敢......”
撒老頭又氣又急,無聲的咆哮著,須臾后,即感知到漫天飛羽行將將自己覆蓋。殘留在他腦中最后的一絲意念,滿是悔恨。
蕭怒像個從事殺手職業多年的老手,心如止水,激活,瞬間將撒老頭滅殺在塔陣之中,他知道自己不能給任何敵人再留下可供喘息的機會,他知道自己絕不能有半點疏忽大意,因為,他的敵人實在強大得難以想象。
自離開無回嶺返回清溪城那刻起,蕭怒就暗暗發誓,無論是誰,擋在自己復仇路上,他都會毫不猶豫的將其抹殺!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本心從恢復記憶那一刻起,就蒙上了一層兇厲的殺戮之色,而他也完全忘記了十三爺再三囑咐過的,讓他勿要被仇恨蒙蔽了本心的忠告。
如山一般沉重的血海深仇,生死未卜的蘇煙姐姐,三十年內成為巔峰星神,這些重壓,將曾經那個站在血砂江邊,只因為肚子不餓,而許下了豪邁誓言的單純善良,蛻變成了一個不愿給任何一個敵人留一線生機的可怕少年。
瞬間,撒老頭隕落中,其六朵燈花凝結的星燈,剛飛出塔陣,欲被蕭怒的星燈收攝,不遠處,卻似有一股沛莫能御的邪惡力量斜刺里殺出來,蛇信一般卷著撒老頭的靈魂光團和星燈,瞬間消失在蕭怒的感知里。
蕭怒心一顫,落地生根塔重新變成一套陣械落入手掌,而他的目光卻驚駭地看向三相湮滅殺陣之外的一處地方。
趙家祖祠。
撒老頭的靈魂與星燈,正是被一股從那里傳出來的邪惡力量攫走的,其時,蕭怒的神宮世界禁不住微微晃蕩,靈魂樹也搖顫起來,靈海深處的三眼神獸甚至差一點再次睜開那只黝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