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置身于刀山火海之中,就像千萬把燒得火紅的利刃割著每一寸筋脈,熊熊的烈火燃燒著每一寸皮膚。
身上的汗水在滾燙的體溫烘烤之下,升起騰騰霧氣,體內的水分被一絲絲蒸發抽離。
這種疼痛,超越了以往任何一次,痛到本能的想放棄生命。有如墮入十八層地獄,也有如落入深不見底的萬丈深淵,漸漸的,連最后一縷飄忽的意識都開始模糊。
陸山民緊緊咬著牙關,腦中開始出現空白,憑著所剩無幾的一絲清明,在本能的下意識下苦苦掙扎,有意無意的壓制和引導體內狂暴的內氣各就各位。
恍惚中,如靈魂出竅,越飄越高,俯瞰之下,竟然看到了鷂子山深處清澈的月亮湖。
隱隱聽到泉水的叮咚聲,就像鷂子山的山泉撞擊著鵝卵石發出的清脆響聲。
這聲音有著致命的誘惑,讓人忍不住拼命的追尋,雖然看不見自己的腿,但能感覺到是在朝月亮湖奔跑。
身上每一個細胞都饑渴難耐,那一汪湖水實在太過誘人,恨不得一口將它喝得干干凈凈一滴不剩。
月亮湖越來越近,就在眼前,但是無論怎么努力奔跑,卻始終無法到達。
一直不知疲憊的奔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隱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叫他。“山民哥、山民哥”!聲音甜美而急促,聽上去充滿了擔憂。
月亮湖邊,有一襲白色長裙,裙擺在湖風中蕩漾,黑色的長發如波浪般起伏。
那干凈的笑容,甜美的微笑,出塵脫俗的面龐,正是他日夜為之擔憂的人。無暇去細細思考葉梓萱什么時候開始叫他‘山民哥’了,邁開步子發瘋的朝那個身影跑去。
“梓萱!梓萱!”
“山民哥!山民哥”!那個出塵脫俗的身影同時也朝他奔跑過來,蹦蹦跳跳,歡快得像只兔子。
“梓萱!梓萱”!
“山民哥”!
陸山民緩緩睜開眼睛,小妮子正滿臉淚水的看著他。
“山民哥,你終于醒了,我還以為你死了”。
陸山民漸漸恢復了神智,嘴唇干裂得流出了血。
“水,我要喝水”。說著猛的站起身來,拔腿就朝山下跑。
小妮子愣了一下,驚訝得張大嘴巴,過了幾秒反應過來才追了上去。
山腰有一條小溪,溪水是從山頂上留下來的,冰涼甘冽。
陸山民一頭扎進溪水里,貪婪的大口大口狂飲,足足喝了幾分鐘才停了下來。
仰面躺在溪水里,水流從身上緩緩流過,全身通透。
山青蔥,水甘冽,天空是藍色的,白云在輕輕飄蕩,像極了馬嘴村的樣子。
體內的內氣不再狂躁,全身每一個細胞在喝足甘冽的溪水之后歡呼雀躍。
氣息連綿悠長,經脈堅韌柔軟,全身肌肉堅硬而充滿彈性。
寧心內視,全身竅穴內氣充盈,星星點點亮如星辰,內氣往來緩緩游走,阡陌交錯,平和有序。
丹田處已是汪洋大海,但卻波瀾不驚。
所謂否極泰來大抵如此,幾分鐘前還在鬼門關前徘徊,現在竟是峰回路轉更上了一層樓。
小妮子坐在小溪邊,雙手撐在地上,雙腳在溪水里上上下下拍打,目不轉睛的盯著躺在溪水中的陸山民,嘴角掛著口水,臉上神采飛揚。
“山民哥,你的身材真好”。
陸山民這才意識到上半身一絲不掛的赤裸著,兩次來到慈航庵,皆是如此狼狽。
坐起身來,陽光灑在古銅色的肌膚上,在水珠的反射下熠熠生輝。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那老人的三指差點讓我走火入魔,卻也打通了全身唯一幾處閉塞的竅穴。從此以后,呼吸吐納將更為快捷。”
小妮子早已看出了陸山民的變化,笑著點了點頭,“那老家伙反倒是幫了你一把”。
“生死,是進階最好的墊腳石,熬過了就是一片坦途”。
“山民哥,你別著急,我們一定能救出梓萱姐姐”。
陸山民朝小妮子笑了笑,“別擔心,經過剛才的生死之爭,現在心境已經穩固,我知道該怎么面對最好”。
小妮子眨了眨眼睛,驚喜道:“你突破了”?!
陸山民站起身來,身上的氣息和氣勢緩慢釋放,溪水在這一刻猶如沸水般汩汩作響。
南山西北面的山坳里,有一處獨門獨戶的老舊農家小院,楠竹夾制成的泥土墻,山泥燒就而成的深灰瓦。背靠大山,門前空闊,視野極佳。
一條小溪從門前潺潺流過,終日叮叮咚咚。
溪邊三五只鴨子搖晃著肥肥的屁股覓食,時不時發出嘎嘎的叫聲。
院子里有幾棵臘梅,雖已是春季,但山里的氣溫比山下低,此時依然盛開,香氣宜人。枝丫橫斜在小溪上方,倒映在水里,淡黃的花瓣偶爾落下一兩片,水清且淺,漂浮在上面不會沉沒。
樹下,一黑一白兩只母雞低著頭啄米,時不時抬頭警惕的看著半蹲在地上盯著它們的陌生女孩兒。
“別看我,放心吃吧,我又不會搶你們的食物”。
黑色的母雞歪著腦袋看著女孩兒,咯咯叫了兩聲,似乎在說,‘那你看著我們干嘛’。
“小黑,趕緊吃,你的米粒快被小白給搶完了”。
黑色的母雞似乎聽懂了一般,低頭繼續啄食。
“小白,你的羽毛好漂亮,我可以摸摸嗎”?女孩兒邊說邊小心翼翼的把手伸過去。
白色的母雞咯咯叫了幾聲,或許是因為這個女孩兒這些天每天都跟它們聊天,漸漸的混熟了,這次沒有躲開。
女孩兒眉飛色舞,臉上滿是興奮,“小白真乖”。
“小黑,也讓我摸摸唄”。
黑色的母雞警惕性顯然更高,不等女孩兒的手觸摸到它的羽毛,打開翅膀撲騰兩下,快速躲開。濺起一陣臘梅花瓣和塵土。
女孩兒被嗆得一陣咳嗽,一手捂著鼻子,一手扇著塵土,對著遠離的黑色母雞做了個鬼臉,“調皮的小姑娘”。
院子里,一個高大的影子停在不遠處,順著影子往上看,身材高大威武的男子不知什么時候已經站在院子里,肩上扛著一個脹鼓鼓的麻袋,手上提著一大袋生活用品。
葉梓萱笑呵呵的站起身,甜甜的喊道:“大叔,你回來了,我正跟小黑和小白聊天呢”。
男子無奈的皺了皺眉,這女孩兒一點沒有被劫持的覺悟,除了第一天醒來的時候有那么短暫的幾秒驚慌之外,之后就完全不把自己當外人,霸占了屋子里唯一一張大床,讓他在堂屋里睡了好幾天地鋪,直到現在也是如此。
本來想讓她做做飯,差點沒把房子給燒了,讓她做衛生吧,竟然把他晾著的衣服當成了抹布。
最讓人不理解的是,開口閉口就說自己是什么沉魚落雁閉月羞花溫婉賢淑的奇女子,長相上無話可說,但溫婉賢淑,實在不敢恭維。
“沒動我的東西吧”。
葉梓萱吐了吐舌頭,一副小女孩兒做錯了事的樣子,“哦,哦,你那件西裝扣子掉了,我,我給你縫上了”。
中年男子心中涌起一股很不好的預感,扔下肩上和手里的袋子,一步直接跨入屋里。
扣子是縫上了,但上面多了一道大口子,口子上紅色的線縫得歪歪扭扭,像一只丑陋的蜈蚣。
葉梓萱跟進屋子,低著頭,委屈的絞著衣角。“剪線的時候不小心手滑了”。
中年男人眼里帶著悲傷,雙手捧著西裝怔怔的發呆。
葉梓萱歪著頭,安慰道:“大叔,等我回家之后賠你一件”。“哦、要不、兩件”。
中年男人喃喃道:“這是我結婚時穿的西裝,她給我買的”。
“你老婆”?葉梓萱小心翼翼的問道。
中年男人沒有答話,緩緩的收起西裝放進柜子里。
“她人呢”?
中年男人關好柜子,淡淡的看著葉梓萱,“你家里的長輩沒教過你哪些事情可以問,哪些事情不可以問嗎”?
葉梓萱搖了搖頭,“我爸說講真話的孩子才是好孩子,我媽媽說我想說什么就說什么,不能把自己憋壞了,我外公說我是天底下最可愛的女孩兒,說什么都好聽,我表哥說、、”。
“好了”,中年男子有些不耐煩的打斷葉梓萱的話。
“請你記住我們之間的關系,我是綁匪,你是人質,再嘰嘰喳喳我割了你的舌頭”。
葉梓萱下意識捂住嘴巴,“大叔,我知道你是在開玩笑”。
中年男子像看怪胎一樣看著葉梓萱,“我把你劫到這荒山野嶺,你就真的一點不害怕”?
葉梓萱眨了眨眼,“晚上好黑,屋子里沒有電燈,要是點根蠟燭就好了”。
“我是說我,你就一點不害怕我”?中年男子感覺和這個女孩兒說話特別的費力。
“嘿嘿”!葉梓萱放開手,嘿嘿笑道:“我天生慧眼,看得出你對我沒有惡意”。
“去燒水”。中年男子有種深深的無力感,眼前這個女孩兒比他交手過的任何高手都要難纏。
“哦,你不怕我把房子燒了嗎”?
“有我看著,燒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