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夜色中,薛猛山岳般的身軀,肌肉以肉眼可見起伏不定,兩個碩大的拳頭捏得咔咔作響。猛打猛沖了近半個小時,竟然無法沖破院子里木門。
帶著面具,被稱作老先生的老人背著手站在木門前。
正是這個看上去有些佝僂的老人擋住了薛猛的去路。
“時間不早了,找點休息吧”。
“為什么不讓我出去”!薛猛聲音低沉,帶著濃濃怒意。
“外家開發身體潛能,本就是把雙刃劍,這幾年你急于求成,身體的隱患已經提前暴露,這次重傷要是修養不好,后患無窮”。
“惺惺作態”!薛猛冷哼一聲,“你不想讓我殺死陸山民”。
老人沉默了片刻,臉頰被面具覆蓋,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你要報仇,我從未阻止,上一次你不但沒能報仇,反而差點丟了性命,要不是阿英救你回來,你已經是個死人了”。
“我早就是個死人”!
“有黃九斤在他身邊,你去了確實會變成個死人”。老人說著停頓了一下,反佛想到了什么,“哦,難道你知道黃九斤不在他身邊”?說著又恍然大悟般說道:“阿英告訴你的吧”。
說著嘆了口氣,“真是個傻丫頭”。
“是高昌告訴我的”。
“高昌”?老人似乎有些意外,“哦,也對”。
“葉梓萱的事情讓陸山民心神大亂,這次出去,我一定能殺了他”。
老人搖了搖頭,“你每次都說一定,哪一次不是弄得自己差點死掉,好好呆著吧”。
“老先生,有個問題我已經想問很久了”。
“哦,那你問吧”。
“你壓根兒就不想陸山民死”?
老人呵呵一笑,“當然,他是一個魚餌,而且只有活著才能做魚餌”。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老人的語氣中帶著疑惑。
“我比誰都清楚想殺一個人的感覺,我從你身上感受不到想殺他的感覺”。
“呵呵”,老人笑了笑,“你說得沒錯,到了我這個境界和年紀,已經沒有多少感情了,自然也就沒多少殺意了”,“不過”,說著頓了頓,“這與我殺不殺某個人并沒有直接聯系”。
薛猛目不轉睛的盯著老人露在面具外面的眼睛,“內家修心,你自己也說到了你這個年齡和境界幾乎沒有了七情六欲,那為什么你還在為這個組織賣命”?
“賣命”?老人似乎對這兩個字很是意外,停頓了片刻淡淡道:“正因為連七情六欲都沒了,才需要找點念想作為寄托,否則活著和死了有什么區別”。
說著反問道:“你猜猜,是什么樣的念想才能讓我這樣一個老不死的老人為之賣命”?
薛猛眉頭微微皺起,“我怎么能猜到”。
老人點了點頭,“你自然無法猜到,要是換一個人一定能猜到”。
薛猛沒有去問是誰,對于他來說,殺陸山民替薛涼報仇才是唯一,其他的一切都提不起興趣,不管這個 老先生靠什么念想活下去,他非常清楚是什么支撐著他活下去。
“你就不擔心陸山民殺了贏恬”?想再次爭取出去殺陸山民。
老人搖了搖頭,“相比于你,他實在是個不太記仇的人,如果當初薛家沒有把他逼迫到那一步,他未必會下決心殺薛涼”。
薛猛身上的氣勢再次開始攀升,殺意和怒意好不掩飾往外泄露。
老人笑了笑,“不必白費力氣了,你是出不去的”。
薛猛漸漸收斂起氣勢,“等我踏入金剛境,誰也休想攔住我殺了他”。
老人輕輕的搖了搖頭,淡淡道:“老夫活了一百多歲,見過化氣境的,但還真沒見過金剛境的”。
“你會見到的”。薛猛語氣堅決,氣勢豪邁,仿佛在說一件很尋常的事情。說完轉身踏入了屋子。
老人嘆了口氣,“但愿沒有那么一天”。
贏恬早已知道陸山民能將內勁與肌肉爆發力結合,但萬萬沒想到陸山民還有這一招,冷不丁之下被陸山民打了個措手不及。
其實不止是他沒想到,連小妮子也沒有想到。只有陸山民自己并不意外,經過無數次生死之戰,他早已發現了自己的短板,上次與薛猛之戰之后,在河北那座敬老院的一個多月,就一直在思考著如何將內家和外家的優勢更加完美的結合在一起。之前雖然也能切換,但需要較長的時間,并不能像今天這樣做到與高手對決瞬息之間的做出變化。畢竟是兩種截然不同的修煉途徑,完美契合并不是那么容易。
之前只是稍微摸到了一絲門檻,小妮子的那句穩住心智徹底讓他找到了關鍵所在。
但盡管如此,陸山民依然只是在內勁完全疊加在肌肉細胞上的時候才占有絕對的力量優勢,一旦切換到純粹的內家功法,境界的劣勢就顯現了出來。
之前是抓住了那極短的時間差,再加上打了贏恬一個措手不及。
正如贏恬自己所說,他是個天才,正經歷過幾分鐘的被動挨打之后,漸漸適應了這個時間差,雖然應付起來也有些困難,但已經不像之前那么狼狽。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小妮子一邊警惕的感知著外面的氣息,一邊著急的看著兩人的戰斗。已經過去將近半個小時,陸山民內勁疊加到肌肉爆發力的極限也快到了,一旦陸山民不得不放棄將內勁注入肌肉爆發力,將會徹底處于下風。
“山民哥,他在故意拖時間”。
陸山民當然知道贏恬是在故意拖時間,因為他已經感受到肌肉細胞開始漸漸不堪重負,手臂也已經開始滲出細微的血珠。
贏恬也并沒有好多少,滿身大汗,體內內氣一息萬里,長時間的急速運轉,經脈如刀刮之痛,在陸山民反復的強勢壓迫下,身體也已經漸漸不支。內家修習者身體的強度與外家修煉者差了不是一星半點。再加上畫室不夠空曠,缺少了閃轉騰挪的空間,內家的速度優勢也大打折扣。
小妮子見陸山民皮膚上滲出的血珠,再也顧不得陸山民對他的叮囑,腳下七星步跨出,瞬間投入到戰圈之中。
已是強弩之末的贏恬頓時手忙腳亂,好不容易躲過陸山民一拳之后,只感覺后背一股危險感傳來,速度之快,遠遠超出了他身體的反應,剛剛移出去半步,一掌打中了他的后背,幸好移出去的半步躲過了后背心,否則這一掌會直接將他打成重傷。
“停下”!贏恬大喊一聲。
陸山民沒有趁人之危,打出去的一拳停在贏恬額頭前,沒有繼續往前移。
正當贏恬松了口氣,后腦勺掌風襲來,心下大驚,歪著腦袋躲過,正想向前一步脫離危險拳,那一掌已經變為下拍,一掌打在他的肩頭,一股連綿不絕的內氣沖破身體的皮膚和肌肉,侵入骨髓。
緊接著,小妮子一腳踹在贏恬腰眼,一腳將他踢到了墻角。
贏恬噗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轉過頭,無比震驚的看著小妮子。他知道這個小姑娘不能以常理揣度,但也沒想到一個才踏入易髓境后期巔峰沒多久小女孩兒強悍到如此程度,哪怕是之前沒有與陸山民一戰,也未必是她的對手。
小妮子還想上前,陸山民伸手攔住了她的去路。
“山民哥,讓我一刀一刀的問他”。小妮子眼中帶著血紅的興奮,嚇得贏恬下意識往墻角挪了挪,他知道這個看上去天真無邪的小姑娘并不是開玩笑,她會毫無壓力的割上他無數刀。
“我已經說過了,葉梓萱的事情不是我干的”。
“不是你干的,會不會是你們組織里其他人干的,你剛才不是說你們內部意見不統一嗎,你沒干,并不等于別人也沒干”。
贏恬擦了擦嘴角的血跡,“你不信,我能有什么辦法”。
陸山民緩緩放下手臂,全身肌肉發出陣陣疼痛。
“那還是讓小妮子來問吧”。
小妮子伸出舌頭舔了天嘴唇,臉上滿是嗜血的興奮,一步步朝贏恬走去。
贏恬嘴唇抖了抖,他是真的怕了。
“陸山民,你媽是我師妹,我是你的師伯,你這是欺師滅祖”。
小妮子從腰間抽出明晃晃的匕首,在贏恬面前晃了晃。
贏恬無奈的嘆了口氣,“陸山民,你可曾想過,如果真是我們干的,大可以在這里設下天羅地網,薛猛那么想殺你,為什么他今天沒出現在這里”。
“薛猛來了也沒用”。陸山民冷冷道。
“你因為慣性思維,認準了是我干的,我也無話可說。但你想過沒有,或許是有人正好利用了你的慣性思維。你殺了我不但救不了葉梓萱,還很可能落入別人的圈套”。
小妮子手里的匕首已經貼到了贏恬臉上。
到了這個份上,贏恬都沒有承認,陸山民心里有幾分相信他說的話。問道:“那你認為會是誰”?
見陸山民口氣稍稍有了變化,贏恬暗自松了口氣,“你對我恨之入骨,但你仔細想想,從在江州相識以來,我有沒有害過你,有沒有做過什么壞事。你仔細看看我,我像是個壞人嗎”?
陸山民半瞇著眼睛盯著贏恬,冷冷道:“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