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斗狼曾經說過,海東青在外人眼中的威武霸氣,讓他們看得心痛。
她把所有的情感都掩蓋在那襲風衣和墨鏡之下,讓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相信她是一個冷酷無情的人。
陸山民靜靜的看著病床上躺著的海東青。
此刻,他第一次把她當成一個普通女人看待。
陸山民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順著海東青的目光看向窗外。陽光灑進病房照在臉上暖洋洋的,但病房里卻透著絲絲涼意。
他理解海東青此刻的心情,盡管兩人都是經歷過生死別離磨礪的人,但身邊的親人朋友一再離去,不是經歷過了就能做到完全的無所謂。
他不知道海東青此刻腦海里在想什么,但他相信她比任何女人甚至男人都要堅強。悲痛不但擊倒不了她,反而會促使她更加強大。
“從小到大,爺爺都希望我成為一個普通的山民,他教我隨遇而安,教我無欲無求。所以一直以來我都是個缺乏熱血和激情的人,我沒有唐飛一心功成名就的追求,也沒有你對仇恨那般執著。”
“之所以到東海,我只是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和山里有什么不同。沒想過掙多少錢,沒想過要在東海買車買房,我就像奔騰河流中的一片樹葉,隨波逐流飄到哪里算哪里”。
“到東海之后我看見很多和我不一樣的人,有的人跳入滔滔江河掙扎著爬向岸邊茍延殘喘;有的人迎著風浪中流擊水,誓要站在那潮頭笑傲江湖”。
“這幾年我遇到了很多人很多事,有好人好事,也有壞人壞事。在山里二十年恬淡平靜的心,也開始有了悲歡離合愛恨情仇”。
“有慶幸,有遺憾,有甜蜜,有苦澀。但總歸是豐富多彩的,不像山里的顏色那么單調”。
“爺爺說萬法變幻不移赤子之心,我一直在思考著什么是赤子之心,一直小心翼翼的在變化中去抓住那虛無縹緲的不變”。
“有一段時間我過得很煎熬。像我這樣從小在山里長大的人,實際上就是一張白紙。突然來到大城市,我發現這里除了有高樓大廈燈火酒綠,更多是復雜得讓人無法理解的人心。那個時候我常常思考什么是對什么是錯,什么是白什么是黑。當我真正理解爺爺所說‘世事不分黑白,黑白只在人心’的時候,心里才沒那么糾結”。
“爺爺臨死前又說‘世事本無黑白,人心哪有黑白’。那個時候并不是特別理解,現在我漸漸明白了。”
“當有人傷害到你的親人、朋友,我的心還有黑白之分嗎。沒有,只有悲痛和仇恨。同樣,我也不需要再去在乎哪些人的心是白,哪些人的心是黑”。
“我只想保護身邊的人,不想他們受到一丁點傷害,為了這份保護,我什么都可以做。我做的事不需要分清黑白,我的心也不再分黑白。黑白兩個字就像宇宙的虛無,壓根兒就不存在”。
“所謂悲劇,就是將你認為最美好的事物撕碎在你眼前”。
“而這樣的悲劇,古今中外一直在上演,從未停息過片刻”。
“不同的是,我們這樣的人,發生在我們身上的悲劇遠比外人在我們身上看到的光環更多更深刻”。
“但這些都不重要,因為我知道,白哥留下得擔子,我們得挑著繼續前行”。
“他是個一往無前的英雄,他現在解脫了,而我們還有未盡的事業和仇恨”。
海東青的身體微微動了一下,緩緩轉過了頭。
“你在自言自語什么”?
陸山民微微笑了笑,“發發牢騷”。
海東青冷冷道:“一個大男人,像個女人一樣婆婆媽媽喋喋不休”。
陸山民呼出一口氣,被海東青說是女人不但沒有生氣,反而咧嘴露出微笑。
海東青抬手指了指水果籃里的蘋果,淡淡道:“給我削一個”。
“誒”,陸山民起身選了個又大又紅的蘋果。
蘋果還沒削完,海東青又指了指水杯,“倒水”。
陸山民又拿起水壺里倒水。
“太燙”!
陸山民又摻了點涼水。
“太冷”!
陸山民楞了一下,正當他不知所措的時候,海東青又冷冷道:“不用了”。
病房門外,陳然眼中恨意依舊,白斗狼是他最敬重的大哥,兩人一同出生入死無數次,沒想到上次東海一別竟成了永別。
盛天背著手,臉上帶著淡淡的悲傷。
“我知道你和白斗狼兄弟情深,但這件事不能怪到陸山民頭上。海陸兩家已經密切的聯系在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天叔,要不是他愚蠢冒進,白哥又怎么會死,青姐又怎么會受到如此嚴重的傷”。
盛天皺了皺眉,“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他,他從來就不是一個完美的人。他和普通人一樣,有粗心大意的時候,也有脆弱逃避的時候。我們要看到他與普通人不同的一面”。
“他哪里不同”!
“比如這一次,他就沒有絲毫退縮的念頭。他就像荒野里的一顆野草,越是風吹雨打,越是堅韌不拔”。
陳然雙眼通紅,“誰知道他會不會害死青姐”!
“夠了”!盛天露出一絲不悅。
“你回東海去吧”。
“天叔”?
盛天擺了擺手,“回去之后一切聽從山貓的調遣”。
“天叔”!?
盛天淡淡道:“這是東青的意思”。
陳然咬著牙點了點頭,“我什么時候回去”。
“現在就走”。盛天淡淡道。
“那我進去向青姐打聲招呼”。
盛天搖了搖頭,“不用了”。
陳然看了眼病房門口,跺了跺腳,轉身離開。
陸山民在病房里鞍前馬后的伺候了海東青一兩個小時,直到主治醫生進來查房。
主治醫生還是那位陳醫生,一進門看見陸山民,眉頭皺成了一團。
“真不知道該怎么說你們倆,前兩次是你被打傷住院,這一次又是你女朋友,你們這些年輕人,真不讓人省心”。
陸山民害怕海東青受到刺激,正準備解釋他倆并不是男女朋友關系。
還沒開口,陳醫生又指著他,語重心長的說道:“你說你,前兩次被人打傷你女朋友第一時間趕到醫院,第二次還是她背你來的。這次你女朋友傷得這么嚴重,這都過了好幾天了才想起來看望,男人不是這么當的”。
新的一月,求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