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漸漸變熱,不管是寫字樓的白領還是工地上打雜工的藍領,下了班之后,都喜歡到燒烤店擼幾串燒烤,喝兩杯啤酒。
午夜燒烤店的生意很好,店里坐得滿滿當當,就連店外巷道上也坐了五六桌人。
不知不覺來到東海已經快一年了,離開午夜燒烤店也大半年過去,民生西路的租客已經換了一撥,此刻坐在店里的客人已經沒有了幾個熟悉的面孔。
還沒踏進店門,林大海的大嗓門就傳出破口大罵的聲音。
“你他娘的是屬烏龜還是屬蝸牛的,當初山民在的時候一個人烤四五桌的菜都沒問題,你他娘的烤兩桌菜都趕不上趟,這個月扣你五百塊工資”。
東海沒有漫山遍野的樹木花草,只有熙熙攘攘的人和汽車,比起馬嘴村,東海的夏季要悶熱得多。
張忠輝忙得滿頭大汗,一邊烤著燒烤,一邊不時的拿掛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汗。興許幾個月下來,早已被林大海罵習慣了,也知道他只是說說而已,不會真的扣他的工資。不停的翻著手里的烤肉,兩耳不聞叫罵聲,一心只是烤燒烤。
陸山民緩緩的走進去,拿起燒烤夾,和張忠輝并肩而立,從餐盤里拿起烤肉,熟練的烤起來。
張忠輝愣了一下,本來一心一意的烤燒烤,冷不丁沒注意到偶像已經來到了身旁。
陸山民一邊烤著燒烤,一邊淡淡道:“別愣著,小心又被海叔罵,我以前可是天天被他罵”。
張忠輝激動的點了點頭,繼續開始翻著手里的烤肉。
小心的問道:“山民哥,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陸山民揮動這刷子,給牛肉串撒上胡椒,“我第一次烤燒烤是在山里,那個時候我和大黑頭一起進山打獵,小妮子也跟著一起進山玩兒,在山里呆了兩三天,帶的干糧也吃完了。沒有辦法,只有烤野味兒。大黑頭長得五大三粗,打獵是一把好手,做飯嘛,和他爺爺一樣,馬馬虎虎。小妮子那個時候還很小,大概只有七八歲吧,雖然在家里也給老神棍做飯,但也只能做點家常飯。這種宰殺野物烤肉的事情,總不能讓她一個小姑娘做吧,所以這個重任就落在了我的身上”。
陸山民一邊烤一邊說,把烤好的放到一邊,又從餐盤里拿出另外的繼續烤肉。
“大黑頭是我的大哥,小妮子是我的妹妹,除了爺爺,他們是我最親的人。我很仔細的清理干凈兩只野兔,生怕弄不干凈他們吃了會生病。然后很小心的掌握火候,生怕烤焦了大家都得餓肚子,畢竟大黑頭這么大的個子,一頓不吃肉我怕他扛不住,小妮子又還小,是長身體的時候,萬一餓著了營養不良長不大,以后嫁不出去怎么辦。所以我很用心的去烤。”
“你問我怎么做到的,其實很簡單,用心就好”。
張忠輝聽了半天,聽得云里霧里。
“山民哥,你誤會了,我不是問你怎么烤燒烤,是想請教你是怎么走到現在的地位的”。
陸山民停了一下手里的燒烤,像是在思考著什么,過了半晌悠悠的說道。
“差不多吧”。
結完一桌賬的林大海走回燒烤架,才發現陸山民正和張忠輝肩并著肩的的烤燒烤。趕緊一個健步沖過去。
“山民,怎么能麻煩您大駕”。
陸山民傻呵呵的笑,就像當初第一次來到店里烤燒烤一樣。
“海叔,這民生西路來來往往的人,來了又走,走了又來,也只有你和午夜燒烤店是鐵打的營盤,一直沒變”。
林大海指了指頭,“我也變了,你看,我頭發都白了好幾根”,說著戳了一下張忠輝,“都是被這小子給氣的”。
“呵呵,海叔,我還不知道你,你也甭假裝跟我客氣,現在客人多,就讓我幫你一陣,呆會兒人不多的時候,我陪你喝兩杯”。
林大海哈哈大笑,“你小子,比我兒子還了解我,那我就不客氣了”。說著端著烤好的菜奔去其他幾個桌子。
“山民哥”。
“嗯”。
“我,我能跟你一起混嗎”?
陸山民低著頭烤燒烤,沒有回答。
張忠輝苦笑一下,擦了把汗。“山民哥是瞧不上我一個燒烤小子吧”。
“我以前也是個燒烤小子”。
“那、、、”
“你有夢想嗎”?
張忠輝愣了一下,“當然有,我的夢想就是要掙很多的錢,能夠在東海買套房子,找個媳婦兒,最好是城里的女孩兒,生個孩子,男孩兒女孩兒都可以,然后把爸媽從農村接到東海來一起住”。
“山民哥,你的夢想是什么”?
“我沒有夢想”。
“啊?那,那你為什么來東海”?
“我原本只是想來看看”。
“只是看看?然后你就走到了今天的成就”?張忠輝不可思議的看著陸山民。
陸山民指了指燒烤架,“牛肉烤焦了就不好吃了”。
張忠輝趕緊再次翻動手里的烤肉。
“我聽說那些凡是有成就的人都是有著志氣,有著遠大理想抱負的人”。
陸山民笑了笑,“我也是這么聽說的”。
“山民哥,那你看看之后就會回老家嗎”?
陸山民搖了搖頭,“回不去了,東海是個來了就不想走,也走不掉的地方”。
“為什么”?
“因為這里有我牽掛的人”。
“哦”。
“山民哥,你覺得我跟你混怎么樣”?張忠輝再一次問道。
“我不喜歡‘混’這個字,我是個保安經理,保安們只是在我這里工作而已,就和那些西裝革履的白領在寫字樓上班,和你在這里烤燒烤一樣,也是一份工作”。
“哦,那我能到你那里工作嗎”?
陸山民嘴角翹起一絲弧度,淡淡的看了張忠輝一眼。
“半個月前,我手下的一個小保安死了”。
張忠輝手抖了一下,下意識的看了陸山民一眼。
陸山民眼中翻著寒光,聲音低沉的說道:“你如果去的話,一下個,可能就是你”。
張忠輝別過頭,低頭不停的翻著烤肉,手不聽使喚的抖個不停,臉上的汗水比剛才更多。
接近深夜,客人漸漸少了下去。
林大海提出一箱冰凍啤酒放到一張收拾好的空桌旁。
陸山民擦了擦手,端起一盤燒烤放到了桌子之上。
先干了一杯冰凍啤酒,整個人從頭到腳涼爽到底。
“山民,怎么想起來看我”?
“海叔,我要離開民生西路了”。
林大海并沒有過多的驚訝,陸山民一手掌握了民生西路三家酒吧的安保業務,已經沒有了什么挑戰和發展空間,走出去是早晚的事情。
“我記得和你一起租房子的已經走了兩個吧”?
陸山民神色有些黯淡的點了點頭,“陳坤和黃梅已經走了好久了”。
“我記得還有個叫張麗的女孩兒吧,她對你挺好,我記得你第一次住院,大部分時間都是她在照顧你,無微不至”。
“嗯”。
“你打算搬到哪里去”?
“直港大道”。
林大海舉起酒杯,兩人碰了一下。
“你們一行四人同時來到東海,同在一個屋檐下,現在就剩下你們兩個,東海這個地兒啊,幾千萬人口,但對于大多數外地人來說,最是寂寞和孤獨”。
陸山民苦笑了一下,“是啊,陳坤走了,黃梅走了,麗姐就剩下我這一個朋友”。
“直港大道又不遠,你在那邊租一套房子,一起搬過去不就行了”。
陸山民搖了搖頭,“海叔,不瞞你說,我這次過去兇險萬分,我不能連累她”。
林大海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那到也是,我聽說直港大道那片三教九流亂得很”。
林大海接著說道:“那你就跟她實話實說,那女孩子我見過幾次,挺堅強的一個女孩兒”。
陸山民喝了杯啤酒,“麗姐一直反對我干這一行,要是讓她知道我會有危險的話,她一定會阻止,或者一定會跟著去”。
林大海攤了攤手,“有時候啊,我希望你能夠飛黃騰達,有時候啊,我又覺得小富即安就好,其實我一直覺得這個女孩兒比較適合你,比那個叫曾雅倩的富家千金靠譜”。
陸山民呵呵一笑,“海叔,她是我姐”。
林大海撇了撇嘴,“女大三抱金磚,更懂得照顧人,多好!我跟你說,我知道你不是那種貪慕虛榮的人,但是我總覺得曾雅倩那樣女孩兒跟你是兩個世界的人。現在是激情四射,但生活是要真刀真槍干的,結婚更是兩家人的事情,不能只靠聊感情”。
陸山民喝了一杯酒,“海叔,話題扯偏了”。
林大海笑了笑,“好吧好吧,我也只是嘮叨兩句。那你想好怎和張麗說了沒有”。
陸山民搖了搖頭,“還沒有,所以到你這里來喝兩杯”。
林大海拍了拍陸山民的肩膀,“你也別糾結了,好好陪叔喝兩杯,其它的都別想了”。
“砰”,兩人再碰了一杯,冰涼的啤酒直透心底。
“山民啊,不管外面怎么變,我和這家燒烤店都不會變,叔都可以陪你喝兩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