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陸山民最恨的人就是老神棍,來到東海,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對老神棍的恨意越來越少。以前總覺得全世界最壞最不要臉的人就是老神棍,現在想起來,老神棍比劉濤那樣的人可愛多了。
千里之外的馬嘴村,坐在門檻上摳著腳丫的道一打了個噴嚏。用摳腳丫的手抹了把鼻涕,嘿嘿一笑。
“肯定是陸山民那臭小子在想貧道了”。
正穿著圍裙洗衣服的劉妮不屑的撇了一眼道一,“罵你還差不多”。
道一舔了舔手指頭,砸吧砸吧嘴,“這你就不懂了,山外人心勝猛虎,等陸山民看清了山外的世界,他指不定覺得我有多可愛呢”。
劉妮看了一眼道一烏黑的手指,哼了一聲,:“惡心”。
道一嘿嘿一笑,“貧道胸中丘壑容納眾生萬物,在貧道眼里,鼻涕腳泥與鮮花甘露眾生平等,這是大智慧,你不懂”。
劉妮端著洗好的衣服走到臺階上,“我是說惡心了‘可愛’這兩個字”。
道一嘿嘿訕笑,這個自吹趟過萬千世界的老道士,跟劉妮斗嘴就沒有贏過。
劉妮一邊晾衣服,一邊接著說道:“眾生平等是和尚的說法,你一個道士懂個屁”。
道一吹了吹胡子,“這你就不懂了,世間萬法同宗,佛道本就不分家,貧道萬法歸一,早已超脫了佛道兩家的桎梏,世人信我者,定可以超脫前世往生”。
劉妮一腳踹在道一腿上,“起開,還萬法歸一,要是世人信奉你這套鬼話,全都學你把扣腳丫的手放進嘴里,都得下十八層地獄”。
道一嘶了一聲,揉了揉腿,這段時間連哄帶騙讓小妮子學他的內家拳法,沒想到進展這么快,這一腳的力度比之前足足大了一倍還不止。
“你這小妮子,從小爺爺是怎么教你的,出腳這么狠毒,一點不懂得尊老愛幼”。
劉妮晾好衣服,端著洗衣盆往屋里走去。
“你應該慶幸我沒跟著你學,要不你那條腿早斷了”。
山里比山外的冬天要來得早,雖然還沒有入冬,陸荀卻已感覺到渾身發冷,這兩天更是昏昏欲睡。喝了老黃遞過來的中藥,身子才漸漸暖和了起來。
“陸老,你的身子骨越來越弱了,以后別那么早起來寫那些破字了”。
陸荀笑了笑,“喝藥治身,練字治心,你不是常說心態好,病才能好嗎”。
老黃淡淡的看著陸荀,“你練了幾十年,治好了你的心嗎?自從山民走后,你練字的時間越來越長,這心我看也是越治越亂”。
陸荀呵呵一笑,“想當初認識你的時候,你還只是個只知道用拳頭講話的人,現在也變得心細如發了”。
老黃搖了搖頭,“我沒變,只是相處了一輩子,我比較了解你而已,到現在我依然認為能用拳頭講的道理就沒有必要用嘴講”。
陸荀點了點頭,“一直以來,我和道一都認為你是一個武夫,這次也許真的是我和道一錯了”。
“你沒錯,你只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老黃啊,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能幫我照顧山民嗎”?
老黃心里泛起一股酸楚,“你不走,我自然會看著他”。
陸荀笑了笑,“還是這副臭脾氣”。
陸山民沒有離開工地,站在原地想了半天,抬腳往項目部走去。
項目經理辦公室,項目經理正召集一班施工員開會,見陸山民走進來,眉頭微皺。
“你怎么又來了”?
“我們找不到劉濤,他的電話也打不通”。
“那也不關我們的事,我們公司只跟劉濤有合同關系,趕緊出去,我們還開會”。
陸山民看了一眼辦公室的眾人,轉身走了出去。
作為承建公司派到這個項目的總負責人,這個項目開工以來,趙凱就沒睡過一個安穩覺。業主方是東海能排得上號的大公司,公司對這個項目非常上心,如果能做好這個項目結下善緣,對公司以后的發展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業主方對工期和質量的要求都很高,甚至對方董事長都親自來催過一次,整個項目大大小小的事務何其繁雜,趙凱幾乎每天都忙得焦頭爛額,像陸山民這樣的小小打雜工,他是真沒精力去搭理。
這個項目的土建工程基本告一段落,下一步就會啟動裝飾、水電以及暖通工程。作為這個項目的總負責人,趙凱召集現場的各單位員做好準備工作。會議一直持續到中午才結束。
走出辦公室,見陸山民正傻愣愣的站在門口。
“你怎么還沒走”?
“我們沒拿到錢”。
趙凱很是無語,有種秀才遇到兵的無力感,“我已經跟你說過,我們公司從不欠農民工的錢,該給的都已經給了,你找我也沒用”。說完朝著工地食堂方向走去。
陸山民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跟著趙凱。
項目部有專門的食堂,專供承建公司工作人員用餐。陸山民跟著趙凱來到食堂,這里的飯菜比外面手推車上的盒飯要豐盛得多。趙凱忙了一上午,肚子早已餓得咕咕叫,沒有理會陸山民,做到桌子邊就和幾個施工員一起吃飯。
陸山民什么都沒說,只是靜靜的站在他身后,像一個貼身保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