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家老宅里能對那些孩子伸出援手的只有帶著他們逃過來的家人,不過受制于每天的勞作,他們能花在孩子們身上的精力著實有限。
從看守所的大門口進來之后,鄧增便對這片四周都被高墻圍住的地方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他跟在陳斌他們身后四處張望,在遠處的崗樓上甚至還看到了幾個人影。
看守所,以前沒有來過吧,陳斌看到他這個樣子,便打趣道,當初我們也沒想到,和平年代關押犯人的地方,居然現在成了大家安身立命之所。
這里看上去比我們那邊的營地要安全多了,鄧增將目光從圍墻上收了回來,又開始打量附近的高樓。
喲,你們出門做買賣都能救回幸存者?陳婷騎著電動車從陳斌他們身旁經過,這次換回來的東西多嗎?
夠吃,以后每兩天會去交易一次,陳斌說道,去通知老曹他們一聲,讓大家弄兩個車子到碼頭上把東西裝回來。
好嘞,陳婷點了點頭,準備去喊同伴們裝運東西。
對了,陳斌又叫住她道,有很多包裹需要你們幫著拆一下,知道你們女孩子最喜歡干這個活了。
是嗎?哈哈,可惜不是屬于私人的包裹。陳婷笑著應了下來。
羅阿姨系著圍裙開始準備大家的伙食,她見陳斌等人已經回來了,便和他們打了聲招呼。
羅阿姨,我們換了些雞蛋和蔬菜回來,家里今天來客人了,晚上可以改善下伙食,陳斌說著將身旁的鄧增向羅阿姨介紹了一下,這是鄧增,我們的蔬菜是跟他們營地換的,這次他來我們這邊做客。
好,好,羅阿姨看到新的幸存者,心里開心得不得了,老人家是經歷過災難的人,就盼著災難里能活下去的人越多越好。
一行人來到內衛大樓里,陳斌招呼鄧增在樓下休息,其他人則回到屋里將自己的東西放下。
你們這里還有電!鄧增注意到樓道里打開的燈,心里變得越來越吃驚了,我們那邊的電早就停了,夏天里還好,冬天真的是十分難受。
我也不知道這里什么時候會斷電,不過即便斷電了,我們還有有備用發電機,陳斌知道鄧增回去之后肯定會將在這里看到的情況告訴鄧五七,他就是打算讓鄧增能更全面的了解這里,借此慢慢引導他們投靠過來。
回來的路上聽鄧增講了不少華家老宅的情況,陳斌對那邊也大致有了一些了解。那個營地的狀況在陳斌看來不是很理想,跟看守所這里相比要落后很多。陳斌沒有和對方合并的想法,因為兩邊的人管理理念相差太大,不同的管理理念就意味著會產生分歧和矛盾,而且現在那里似乎還有流感在肆虐。陳斌沒有把握說能夠靠著看守所的力量將流感給消滅掉,因為他手里雖然有藥,但是看守所里只有紀聞聞一個來自衛生服務中心的醫生,而且更不用說華家老宅那邊感染流感的人數還很多。
優先吸納人品過關且志趣相投的同伴是陳斌對于幸存者的基本態度,看守所里人數雖然少,但是過多的人口不一定對這里是好事。陳斌在災難之前是當過公司主管的人,深知管理水平一定要跟得上手底下成員人數的增長速度,否者的話團隊里遲早會出現問題。
晚飯非常豐盛,羅阿姨經過陳斌的安排,直接用上了近半數的雞蛋和蔬菜,剩下的那些則留給楊菊補身體。陳斌希望能給大家開開葷,也打算好好地款待一下鄧增。
鄧增這一頓吃得非常舒服,而且他也注意到飯桌上有不少女性,大家有說有笑,絲毫不見任何的拘謹。
鄧增在這里又重新感受到了災難之前的氛圍,他心里十分羨慕,一頓飯吃得差點落下淚來。
吃過晚飯之后,陳斌帶著鄧增在看守所里散步,兩人又聊起了華家老宅的一些事情。
聽你說起來,你們那邊婦女的地位和老人孩子一樣低,她們自己就是勞動力,完全可以獨立自主的生活啊,陳斌突然想到這個問題,類似的情況之前在聯華超市里也發生過,他當初從方惠和楊菊那里多少知曉一些。
對于大多數女人來說,能躺著吃上飯,誰還愿意頂著大太陽下地,鄧增嘆了口氣,營地內女人們的這種精神狀態是最讓他惱火的,不過也怪不得她們,之前不少人還是愿意下地干活的,只是白天累了一天,晚上回去又得被其他男人糟踐,慢慢地大家也就破罐子破摔起來。
鄧增沒有提到的是,女人們的變化也有張魁發的一份責任,作為既得利益者,張魁發自然不希望女人們都去自食其力。他手握資源,又掌控著華家老宅的權力,只有大家都依賴他,他才能予取予求。
感覺是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之中啊,陳斌感慨了一下,以前我聽說過一句話,叫做寧為太平犬,不做亂世人,放到現在這災難中也是一樣。
我叔和發哥他們不一樣,他說這是趁人之危,鄧增說道,其他人都睡了不少女人,我叔是一個都不碰。
所以我之前就說你叔叔是個不錯的人,打過交道就能感覺得出來,對那些能夠嚴于律己的人,陳斌向來都是持欣賞的態度。現在社會當中,許多人都在快節奏的生活里漸漸迷失了自我,只會去要求別人該怎么做,而忘了真正需要約束的人是他們自己。
中二、自我,這些標簽大部分人身上都有,但是這些人自己幾乎完全看不見。
鄧增點了點頭,他望了望天空,見夜幕下仍覆蓋著一層冬天里常見的陰云。看守所的幾個崗樓上亮著燈,在夜晚格外地耀眼。
你們這個地方真好,有高墻不說,還有穩定的電力系統,鄧增有些羨慕。
如果你知道這里面當初有著上千數量的喪尸,你還會覺得它好嗎?陳斌笑了笑,天上從來不會掉蛋糕。
是嗎?鄧增吃了一驚,那你們是怎么清除掉他們的?
你跟我來,陳斌帶著鄧增登上看守所的圍墻,兩人來到北面的崗樓里。
你看那邊,陳斌將崗樓的燈光打向張衡路上,鄧增順著燈光望去,圍墻外的街道上盡是密密麻麻的身影。
我的天!鄧增驚呼道,馬路上為什么會有這么多的喪尸?
陳斌用眼神朝看守所里示意了一下,又朝外面望去。
難道是你們從這里面引出去的?鄧增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今天他在看守所里幾乎見過了這里所有的人,跟華家老宅相比,這里的人數不及那邊的三分之一,但是現在聽陳斌的意思,他們竟然是靠著這點人就將看守所內的喪尸清理一空。
你們應該有不少同伴犧牲了吧?鄧增已經在腦海里想象他們之前行動中慘烈的狀況,不過看見陳斌搖了搖頭之后,他的下巴都差一點掉了下來。
我們的人一個都沒死,陳斌說道。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鄧增突然從他身上感覺到一種氣勢,那是一種自信的感覺,讓人突然就想跟他交往,甚至成為他的同伴。
太難以置信了,鄧增搖著頭,仍然沉浸在震驚當中,你們是怎么做到的?
一人智短,多人計長。陳斌對災難中自己生存的心得并沒有藏著掖著的打算,這里的每一個人都為營地的發展貢獻出了自己的智慧,我們之前經歷了許多的危險,但是沒有人退縮。大家想得多,做得多,才能把路給走出來。
想得多,做得多,才能把路給走出來。鄧增在心里回味著陳斌的這句話,腦海中仿佛有一道光亮了起來。
張魁發他們每天在想什么,鄧增不知道,但是對于營地內的事務,這位管理者卻做得很少。細想下來,張魁發先是默認了瓦屋那邊的亂像,這其實就是一種不作為,其次外出的事情也是其他人在做,風險都是別人在承擔。
鄧增覺得張魁發不過就是把資源捏在他自己手里,以此作為控制大家的手段。不過作為既得利益方,鄧增不可能去站出來指責張魁發的不是,只不過今天在陳斌這里待了下來,通過對比有感而發罷了。
我覺得你們營地的那種模式不能支持長遠的發展規劃,陳斌想了想又說道,想要讓一個人去發揮出他自己的能力和潛力,就必須在團隊賦予與他平等的待遇。管理者和被管理者的身份需要做出劃分,這個劃分的意義是為團隊的運作服務的,而不能為了個人的私欲服務。
今天聽你介紹了一些華家老宅的情況,我猜測你們那里很多人都是在為營地的幾個管理者服務,這么多人力被浪費在滿足個別人的私欲上,對營地的發展卻沒有絲毫的幫助和貢獻。
你是說,要像你們這里一樣?鄧增結合今天在看守所中的所見所聞,再和華家老宅那邊逐一對比,心里已經對陳斌的話有了一些認同。
你覺得我們這里誰是管理者?陳斌突然反問道。
你,鄧增想了想,迎著陳斌的目光說出了自己心里的答案。
你錯了,我們這里所有人都是管理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