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朗臺施展的阻止燕離用寶物護身的神通,不是個小伎倆,是雁鳴山莊代代相承、由當年某一任天劍掌教所創的《天滴劍眼》,原理是通過劍氣凝成劍元的過程,將神識附入其中,可以窺探到更精細微妙的世界,如果當時燕離繼續使用“零界”,那么青蓮燈就必然會暴露,他就會通過劍眼,來破壞“零界”的施展。
劍眼呈水滴狀,有物可攀,即隱于其表,肉眼跟神識都不能洞見,非常之隱蔽。那些劍眼附于囚禁燕離的牢籠上,被雙雙破壞后,就四散落入地里,于是更加難以洞察,藏劍峰幾人這一番談話,就全落在王朗臺的耳朵里。
王朗臺立刻就知道了洞中虛實,正巧雷部其他成員悉數趕到,便叫他們結陣往洞中丟劍光,綿延不絕的打進去,不求傷到人,只要把出口堵死,劍山一旦被打垮,藏劍峰全員就會被壓死在里頭。
羅大龍是雷部里少數幾個沒被仇恨沖昏頭腦的人,但看到以徐龍象為首的一干同門眼睛里的瘋狂之色,他猶豫了幾次,最終也沒能發出不同的聲音來。雙方已經完全撕破臉皮,這個時候不順從集體意志的異類,就好像在夜里高舉的火炬一樣顯眼,很可能會被這些瘋子打上“叛徒”的標簽,釘死在恥辱柱上。他深切懷疑王朗臺在利用雷部的仇恨之心,但是沒有證據,因為他摸不清楚執法院的動機;他開始懷疑徐龍象口中的“真相”,因為徐龍象跟另外的同門不同,看到劍牢垮塌,興奮大于復仇的坦然,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解脫感,就好像真相終于“塵埃落定”,再也不會有人拿這件事來質疑。
王朗臺看到劍牢垮塌,并不放松,繼續通過劍眼感知劍牢里的情況,他很快變了臉色,因為燕離一行人仍然無恙,似乎又有什么寶物將他們護住。
“他們還活著!”他對雷部高聲叫道,“一個都不能放走,殺光他們!”
山的廢墟猛然間迸發,七、八道劍光激射出來,向著天際沖去。在天柱山上,御劍飛行根本無法阻止。
王朗臺眉頭微皺,想了想道:“這個叛徒一定是去尋求大師兄的庇護了,你們聯合起來到漱石居去,逼大師兄處決叛徒,怎么做不用我教你們吧?”
“出發漱石居!”徐龍象已經不顧一切,并且想好了步驟,關鍵時刻,哪怕狠刺自己幾劍,也要挑起雷部的仇恨之火,以死相逼,鳳九再不就范,就抖出他的秘密,讓他再也沒有面目做掌教繼承人。
“慢!”王朗臺突然抬手,臉上逐漸地浮出一個笑容,他這個笑容如同出生就有的,固化在了他的臉上,“燕離,你竟然不走,我是執法院的監察使,不能放任你玩弄陰謀。”他向著劍牢的廢墟方向如是說道。
徐龍象先是一驚,旋即一喜,他多少知道“劍眼”的存在,也不管燕離留下來的用意,獰笑一聲,指著廢墟下令:“打!給我打!”
數不清的烈焰般的劍光打在廢 墟上,就把燕離給炸了出來,燕離從廢墟走出,面向著雷部大軍,沒有說話。羅大龍心中焦急,不知這燕離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徐龍象可不管那么多,習慣性以最大惡意揣度道:“你們看這狗賊,在藏劍峰同門面前是一套,私底下又是一套。他故意留下來,肯定是為了報復咱們方才對他的冒犯,也可見他有多么自負,認為咱們那么多人還不是他的對手,你們能忍下這口氣?”
燕離微嘲道:“徐龍象,在把弄人心的方面,你手段低級,毫無底線可言,也就利用一下他們的仇恨之心,但當他們知道了真相呢?你不是雷焱,他們對你沒有忠誠,你也沒有這個威望,去削平影響,我想你的下場一定會很凄慘。”
“殺人兇手閉嘴!”一個元辰暴躁跳出來,率領手下結陣,很快結出閃爍著雷光的赤炎劍,如巨人從地獄火爐里取出來的劍胚,往燕離處劈砍而去。
燕離不閃不避,身上有青光閃耀,那赤炎劍掠過他的身體時,就如同斷了一截,跟著就聽見一個急促又戛然而止的慘叫,不遠處一個弟子被攔腰斬斷,尸體的截斷處有雷光冒出,觀者無不倒抽一口冷氣,心生無限冰寒。
王朗臺微訝,透過劍眼,他發現了青蓮燈的所在,但很快捉摸不到,因為燕離看著死去的弟子,眉頭漸漸皺了起來。
“我說幾句話吧。”他取出了離崖,只剩了劍柄跟小半截劍身,“這是我的本命劍,它叫離崖,在龍令城殺死蔣明成之后,它就碎了,至今還未完成修復。”
羅大龍恍然,這才明白燕離沒有御劍逃走的緣故,不是他不走,而是他沒有飛劍可御。
“我希望你們用腦子想一想,我燕離的實力究竟有多強,才能在沒有本命劍的情況下殺死雷師兄。”燕離神情冷淡,“我本來沒有必要跟你們解釋,但你們也看到了,對我動手,死的只能是你們的人,你們繼續進攻下去,不夸張的說,最后你們全死光了,我也活得好好的,這并不是我想看到的。當然,你們雷部死再多的人,都跟我沒關系,我是為了大師兄。我還沒有自戀到以為大師兄是因為獨對我另眼相加,才處處袒護,我想就算是跟他對著干的你們,在他心中,跟我的地位都是平等的。你們跟雷師兄沒有不同,若是死了,都會對大師兄造成嚴重的打擊。”
徐龍象一下子不知道如何反駁,氣急敗壞地尖叫道:“你們愣著干什么,快殺了他為雷師兄報仇啊!”
雷部眾人面面相覷,他們也不是傻子,徐龍象的表現太違背常理,如果真的殺錯了人,那么該怎么面對大師兄?
王朗臺暗自搖頭,對徐龍象越來越失望,他笑了一笑,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后,慢條斯理道:“燕離,你這樣,不就更證明你很有嫌疑嗎?故意打碎本命劍,故意留下徐師兄的性命,不是你殺,那就是徐師兄勾結別人殺的了?讓他百口莫辯,何等之誅心!眾所周知,徐師兄的弟弟當年偷跑入 金頂,不管他是要害你,還是去觀摩一等劍主,如今人已經死了,你卻還不放過哥哥,足見你睚眥必報的一面。你現在又用同樣的手段,讓徐師兄因為冤屈而急火攻心,好讓他表現得更像一個殺人兇手,你則借此脫罪,此等行為當真是令人不齒啊。”
這一番顛倒黑白、指鹿為馬,已經深得楊秋生真傳,雷部眾人本來有些狐疑,但經過這一番話,立刻掃除疑慮,向燕離大舉進攻。數十個劍陣向燕離圍過去,燕離只能騰挪閃避,漸漸被逼入死境。
“讓我來動手!”羅大龍突然把牙一咬,沖入劍陣包圍圈中,抓了燕離就御劍沖天而去。
“羅大龍跟叛徒是一伙的,”徐龍象狂怒道,“追上去,剮了他!”
雷部弟子全都失了理智,近兩萬余的劍光轟然追上去。
漱石居,鳳九的處理事務的要地,羅大龍帶燕離御劍落下,就被守在門口的天部弟子攔住,羅大龍緊急道:“雷部瘋了,要強殺燕師弟,快請大師兄出來阻止!”
那弟子一聽,臉色一變,趕忙沖了進去。
燕離根本不認識羅大龍,疑惑道:“這位師兄……為什么救我?”
“我叫羅大龍。”羅大龍對著燕離苦笑一聲,“燕師弟,我從一開始就對這件事抱有疑惑,徐師兄的行為太反常;另外,你看到本部有人死后,就不再用那個神通,所以你應該是真心為大師兄著想的人。我這么一想,就覺得你不太可能是殺死雷師兄的兇手……”
這時,吳起帶著人小跑出來,對燕離跟羅大龍焦急道:“大師兄有所預料,但天柱山有入侵者,大師兄帶人去了!”
羅大龍正想說話,龐大的劍光群就降落下來,將漱石居團團圍住。吳起神色一沉:“帶二位師弟進去!”待二人被領到里頭,他吩咐閉了門戶,冷冷地迎上徐龍象,聲色俱厲地質問道:“徐師兄,你公然帶人闖入漱石居,這是要造反?”
徐龍象左右看不到王朗臺,心中有些慌,但已經騎虎難下,冷笑道:“吳起,你別給我戴高帽,我也懶得你兜圈子,把殺害雷師兄的兇手交出來,立刻馬上,不然我們就攻進去!”
“大師兄未做結論,殺死雷師兄的兇手究竟是誰,還未有定數,你敢闖漱石居,就別怪我對你們不客氣!天部結陣!”吳起大手一揮,四面八方的天部弟子閃現結陣。
兩方人馬在數量上有著巨大的差距,因為天部的弟子大部分都在前線對抗魔族。本來應該是最親密的同門師兄弟,此刻卻拔劍相向。
吳起咬牙,用凌厲的目光掃過雷部一眾成員:“今日你們要敢動手,就是造反,劍庭絕容不得造反的人,自己好好想想清楚!”
徐龍象生怕手下猶豫,臉上閃過一絲狠辣,竟然不顧傷體,向吳起拔劍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