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鹿境,起始鎮。
起始鎮如今已不叫起始鎮,自六年前長州王于雷神臺上灰飛煙滅,尉遲真金就獨攬大權,率長州軍先后滅了巨鹿十一城,統合巨鹿,定都起始,改名長州,成為一方霸主。
尉遲真金卻沒有登基,而只是自封丞相,執掌政權,封魏然為太保,執掌軍權,并向天下發布宣告,稱秉承先王遺志,只要有人能結束這亂世,便盡心輔佐,另將王位拱手奉上。
那尉遲真金跟魏然是什么人,天下無有不心動者,但誰有辦法結束這亂世呢?連如今最強大的龍皇姬御宇,也還欠著火候。不過,姬御宇是龍皇之帝,可不是區區一個王可以收買,他多次下詔,試圖將兩個龍皇老臣召回天上京,輔佐他的宏圖霸業。都未果,如不是攻打巨鹿要先越過魏王境,恐怕早就揮師南下了。
自前任長州王從魏王境求來靈藤,巨鹿境的土地得到滋養,逐漸復蘇,雖每(日rì)只有四個時辰光照,但一些需求不強烈的農作物已能存活,能進行過大規模的種植。長州都城便下達墾荒令,并設立獎賞,六年過去,也有數十萬畝的規模,養活一地軍民不是問題。
以長州城為中心,向四面延伸的土地,終于把一些強盜鬼魅的生存地也給掘了出來。都城下派(禁jìn)衛軍,掃((蕩蕩)蕩)賊窟,六年來不知掃滅了多少魑魅魍魎。
啟元六年元月十二(日rì),城外三十里又發現一處詭異地洞,似有邪物,不知吞噬了多少耕地的農民,有幸存者逃走,上報有司,魏然得知,立派(禁jìn)衛軍前去剿滅,(禁jìn)衛軍小隊隊正不是別人,正是出(身shēn)起始鎮的前(身shēn)——寡婦村的一個孤女宋小憐。
六年過去,當年跟在姬紙鳶(身shēn)邊的小小女童,也長成了俊俏的小少女,加上她的天賦異稟,年不過十三,已踏入武道人仙之境,小小年紀,就成了(禁jìn)衛軍隊正。
(禁jìn)衛軍統一著銀色甲胄,上繡桃花紋飾,腰配長刀,伴有傘具,種種跡象,都帶有先王印記,顯然六年過去,姬紙鳶沒有被遺忘。長刀配傘具的搏殺術,也是姬紙鳶在位時所創。
宋小憐是隊正,胄上多一束翎,傘具為紅色。如是營令,就二翎,傘具為青色。這是(禁jìn)衛軍的制式,常規軍又有不同,此為后話。
“眼看就是連著三(日rì)通宵達旦的花燈節,沒想到就被派出來,真是太倒霉了。”一個近衛不舍地回望一眼,不知此行任務要多久才能完成。
一個小隊共五十,除隊正外還有五個什長,說話的是其中一個什長,名叫王啟忠,長得微胖,年在三十左右。他說話這樣大聲,顯然并不顧忌隊正的威嚴。
也是,一個十三歲的小姑娘,能有什么威嚴?
宋小憐剛聽見,(身shēn)邊一匹馬上人就忿忿不平道:“隊正大人,姓王的擺明不將您放在眼里,不如我去給他一些教訓?”說話的是親兵什的什長,名叫李志,是個瘦子,年二十五左右。因為知道宋小憐跟魏然有著一點師生(情qíng)分,而不敢小看她。
“無妨。”宋小憐臉色冷峻,仿佛從來如此。記憶當中那個天真無邪的小姑娘,已隨著長刀沾血而漸行漸遠。有了第一個,六年來,她手中沾染的血腥,已不下數百。
宋小憐突然掉轉馬頭,因為領路的一騎,往官道旁的阡陌小徑走去。
“跟上!”她冷冷下令,
阡陌小徑盡頭,居然有個小土坡,坡上零星幾根 枯竹。半山腰處,就顯露出來一個被黃土和枯竹半掩著的洞口。
領頭一騎就下馬,是個穿粗布的農民,畏畏縮縮地指著洞口道:“大,大人,就是這里了……”
“這坡為何不墾?”宋小憐立刻質問,“丞相下墾荒令,要求爾等不得擇地而墾,你們竟敢違抗?”
農民哭訴道:“大人,不是小人不出力,實是這坡高得正好,原想在上頭鑿建蓄水池,以備災荒,就先預留。這也向墾荒使報備過,并且得了首肯的。到了年前,墾荒使要求我們盡快鑿出水池,小人就先派了人過來,不料失蹤不見,小人親自來,才發覺這里有個洞,里面有吞人的怪物……”說著渾(身shēn)就顫抖起來。
“你滾吧!”宋小憐喝道。
農民如蒙大赦,牽了馬就走,不敢多呆片刻。
王啟忠觀察了片刻,懶懶道:“哼,就這規模,我可是跟魏太保打過渾天地宮的人,隊正大人且交給屬下,不用半柱香,就把里頭賊人揪出來!”說畢不等宋小憐同意,就率了手下鉆進去。
“大人,這王啟忠太目中無人了!”李志怒道。
宋小憐面上閃過一絲痛苦之色,但仍然不改冷峻:“看著吧。”
話音剛落,洞里就傳來讓人毛骨悚然的慘叫聲。王啟忠的聲音凄慘地傳出來:“隊正大人,救我,救……”
無匹邪惡的氣息傳出來,但再無半點聲息。
眾軍心中皆是一寒,紛紛望向宋小憐。
宋小憐毫不沉吟,揮手道:“全軍進,李志跟我掠后!”
“喏!”
軍令如山,里面妖人再怎樣可怕,都不得違抗。剩余四十軍,各自提高警惕,魚貫進入。
李志在倒數第二,只見往下深入,越來越寬敞,到后面竟能容四五人并行,而且洞壁全由石玉來鋪,甚是光華,看來一點也不像普通妖(穴xué)。
“大人小心,邪魔可能不止一個!”
宋小憐走在最后,目中閃爍著妖異的光,“你說的不錯,邪魔絕不止一個。”長刀忽然抽出,從李志后腰捅入。
噗嗤!
利刃入(肉肉)的聲音非常響,眾軍全停止回望,被火把下這一幕嚇到。
“大人,您……”李志艱難地扭頭,卻還是看不到宋小憐的臉,慘笑著倒了下去。
宋小憐面無表(情qíng)地站在那里。
“據說這李志對你懷有一絲(情qíng)意,怎么,不忍心了?”洞內忽然響起一個輕佻邪惡的嗓音,但還是很稚嫩。
“夠了宋小虎!”宋小憐伸手抽回刀,目光冷漠地投向剩余人。
刀光乍起。
宋小虎也十三歲了,當年那個鼻子上掛著長長鼻涕的跟(屁pì)蟲不見了,如今是一個穿著黑色勁裝,面色輕佻邪惡的少年。長刀歸鞘,他踏著血水,走到宋小憐(身shēn)前,忽然眼睛一亮,“又長了些(肉肉),莫非已有男人了?”他說著就去摸。
“滾開!”宋小憐退一步,長刀劈過去,卻被宋小虎用手捏住,他怪笑著說:“別人可以碰你,我卻不能,這是什么道理?”
宋小憐腦海中閃過一幕回憶,當年在那個巷道里,玥兒說出了“他們不死 ,你們就會死”這句話,她看到宋小虎轉眼變成一個陌生的儈子手,憨厚癡傻全不見了,幾乎凍結了她的靈魂。她的靈魂確實被凍結了,否則也不至于跟著下手。
回到寡婦村后,母親就死了。她一直懷疑是宋小虎,但是沒有證據。沒有證據,不妨礙她更加的怨恨宋小虎。
誰讓這兩個少年少女如此早熟?
宋小虎怪笑道:“你上次送來的寡婦味道真是不錯,體態豐腴,殺掉之前,我用了幾天。”
“你!”宋小憐難以置信又覺得惡心,“你簡直不是人!”
“你難道以為我們還有資格做人?”宋小虎驚奇道。
“你們兩個還不快把血食送進來,那個臭丫頭脫困就在今晚了,快點!”一個不耐煩的粗暴嗓音響起來。
二人皆是一顫,然后沉默著將那些尸體拖到了底下的洞室里。
底下很寬敞,有個詭異的祭壇,中間有個血池,里面翻滾著腥臭的血液,池中有個渾(身shēn)沒有皮的人形怪物,臉部也不見,只有一張嘴巴,露出森森的利齒。血液不斷地被它吸入體內,口中一直發著“嗬嗬”的怪聲,非常的恐怖。
正對面石壁上掛著一個由魂線織的繭,里面包裹的是當年玥兒從仙界帶回來的奉天教徒——失蹤了六年的禿鷲。
大地的裂變,曾經讓無數修行者恐懼的存在,如今卻被困在一個魂繭內,被作為這祭壇的能量源。魂線不斷從他(身shēn)上抽取給養,而他又不斷地恢復再生,簡直就是一個極品的養料。
不但是養料,他所有學識,包括奉天教徒的秘密,全被奪取。
血池中的怪物,名喚“驚魅”,是記載于《易天神死經》里的一種妖物,以真力鑄造,用血食輔助培養,可污染神境,天生遁地神通。
尸體入了血池,即化為血水。
宋小憐退到一邊,小手緊握住。這些年她跟在魏然(身shēn)邊,一面要暗中往這里輸送血食,一面要不露破綻,實在心力交瘁,如今終于到了頭。
宋小虎走到旁邊,用肩膀撞了撞宋小憐,激動地道:“玥兒姐就要脫困了,你說,她出來之后,會怎樣獎賞我們?”
宋小憐冷漠以對。宋小虎面上閃過一絲戾氣,冷笑道:“宋小憐,你說,我這些年為玥兒姐做了那么多貢獻,如果我向她請求,把你嫁給我,她會不會答應?”
“你休想!”宋小憐渾(身shēn)一顫。她寧愿死,也不想被宋小虎碰一下。
“你兩個給我閉嘴!”禿鷲粗暴地打斷,“再敢吵我,等我出來,就擰斷你們的脖子!”
兩個小孩對他頗為懼怕,就不敢吭聲了。
這時,血池中驚魅突然渾(身shēn)顫抖起來,血淋淋的體表,竟生出了一層人皮來。
不知過去多久,人皮覆蓋到驚魅的全(身shēn),下體位置,沒有(性性)別的標識,面部仍然只有一張嘴,頭上光禿禿沒有一根毛,其余跟人都差不多。這時候,血池里的血水也完全干枯了。
“哈哈,驚魅,快去把你主人救出來!”禿鷲狂笑起來,“那個臭丫頭,小((賤jiàn)jiàn)人,爺爺我要叫她知道我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