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敵?
眾修行者驚疑不定,任神識五感怎樣延伸,都覺察不到敵蹤,不禁懷疑燕離是不是因為環境太過惡劣,以至于出現了幻覺。
趙昌是五行院少數懂得符箓之道的弟子,他的地位因此比修為更突出,受到許多追捧。他若是知道這一回看起來很風光的任務會陷入到這么樣一個絕境,打死他都不會參加。方才被蕭破軍抓住領子的時候,他深深感受到了羞辱,更讓他覺出難堪的是,他因為害怕雪崩而將這份羞辱感給強壓了下去,選擇了向暴徒妥協。此事若傳回門中,會被那些崇拜自己的師弟師妹們怎樣看待?
可笑的任務!
可笑的蕭破軍!
可笑的燕十方!
最好全都在這里死掉!
還迎敵,我迎你的媽!
他在心中罵的痛快,正要趁著這快感,出言好生奚落燕離一番,心臟突然間一痛,不由自主地低頭一看,只見一截形狀詭異的刀尖從胸口突出來,凜凜的刀鋒之上,因為刺得太快而沒來得及沾上血跡,寒光分外逼人。
不可能!我怎么可能死在這里?
他一下子滿面猙獰:要死大家一起死!
此人根本不管是誰在背后偷襲自己,用盡了生命的余力,試圖發出最后的怒吼。
但是這生命的惡的余音沒能發出來。
燕離的反應不可謂不迅速,幾乎第一時間洞察到他的意圖,右手直接抽出離崖,任由劍鞘自由落體,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封住了趙昌的嘴,同時反握離崖,向躲在陽光下的陰影中的刺客抹過去。
那影子不知何時已抽出曲刀,擋住了離崖,火星四濺,影子受不住力而向后飛退,在半空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燕離已鎖定影子的氣機,斷不可能被他逃走,但重新正握劍的手忽然僵住,因為那個影子在刀劍交擊的一瞬間,極其隱晦地說了一句話。
“龍首,小心影!”
他聽出是歐陽修的聲音,正手劍便沒有遞出去。
幾乎下一刻,數十個修行者都遭到了偷襲。不過,流木冰見已經展開了法域,結果只有幾個受了輕傷。這些影子一擊不中立刻遠遁 ,法域都無法捕捉。
“警戒!”
燕離松開手里的尸體,對后者殘留怨恨的死不瞑目的神態恍若未見,絲毫不為領隊來刺殺的是歐陽修而有絲毫放松。
趙昌死的太快了,幾個九大弟子用一種充滿驚悸的眼神看著燕離,看著他對同道毫無同情心的模樣,分外覺得心寒。
“趙,趙兄這就死了?”其中一個仍然不敢置信。或許他只是無法接受燕離的冷血,就好像燕離毫不猶豫地拋棄梁有譽一樣,甚至都不看趙昌的尸體一眼。倘若自己也像那樣倒在血泊中,是不是也連看一眼的價值都沒有?
多半的心里活動,都是如此。
徐廣走了過來,先是蹲下去闔上了趙昌的眼睛,然后蓋了一張布,最后站起來面對著燕離,嚴肅地說道:“請你對同道的尸體尊重一些。”
燕離此刻腦子里正在飛速轉動,影堂的出現,意味著他們的行動已經暴露,那句警告是什么意思?影?那不是影堂堂主嗎?歐陽修為什么要自己小心影堂堂主?流木冰見一直監視著冠曉龍,可以肯定他沒機會動手腳,那么真相似乎只有一個。
影為什么會叫影呢?難道就因為他是影堂的堂主?換個角度思考,會不會是這個家伙擅長躲在別人的影子里?難道他現在就藏在某個人的影子里?歐陽修的警示簡短急促,說明他根本沒有時間也不敢做出太明顯的提示。
想到這里,他禁不住的毛骨悚然。
這么一推理,影堂出現在這里就合情合理了。時間很緊迫,影子已經出現,薛狂以及敵軍大部隊肯定就在后面,必須加快腳步!
“喂,燕離,你聽到我的話了嗎?”徐廣有著道庭弟子面對其他道統弟子時候所獨有的優越感,哪怕燕離冒死拿回了火蛭,又從薛狂的手中將他們生生給救出來,也不過是他理所當然應該做的。“我以北斗第六宮首席弟子的身份向你保證,若你不向趙昌道歉,我必將此事拿到劍庭討一個說法。”
燕離深吸了口幾近于無的空氣,對眾人道:“加快腳步,天黑之前必須攀過山頂!”說著徑自邁步前去。
徐廣作為首席弟子,還是第一次遭到如此徹底的無視,不禁怒火中燒,伸手按住燕離的肩膀:“慢著,把話說清楚再走。難道你是聾的嗎,沒有聽到我說的話?”
形勢已經如此緊 迫,性命都快要不保,居然還有閑心計較尸體的事。潛藏在暗處的影子,更是迫在眉睫的威脅,每個都隨時會有生命危險。
到這一刻,燕離的殺機終于抑制不住,所有人紛紛驚駭地望過來,那是怎樣一種凜冽的寒意啊,幾乎要化為刀子,寸寸地凌遲他們的心臟。
原本要為徐廣助威的幾個九大弟子對視一眼,又瑟縮了回去。
徐廣作為距離燕離最近的一個,感受分外強烈,手像觸電般縮回去。他悻悻地道:“那,那先登山好了……”他話未說完,只聽“嗆啷”一聲細響,眼前一花,燕離已經消失不見,當脖子覺出鋒芒時,才察覺到身后有人,他整個人驚悸地站住,連吭都不敢吭一聲。
“聽好了,從現在開始,再說一句廢話就死。”燕離呢喃似的說道。
在徐廣的耳中,就如殺人的恐怖魔音,離崖距離他的肌膚只有半寸,稍一碰就出血,他渾身顫抖著連連點頭,不敢多說一個字。在這一刻,他十多年的修行,就仿佛憑空蒸發了一樣。
“走。”燕離這才收劍。
隊伍重新行進,趙昌的尸體再沒有人關注。
冠曉龍望著徐廣機械般的步伐,低低地笑了一聲。
另外一邊,歐陽修領著三個小隊的影子,數里外的另一片雪松林里停了下來。
影子們都處于魂影的狀態,肉眼是無法捕捉的。
他回轉身,面對著手下跟另外兩個小隊的影子,陰森森地道:“到此為止了。”
“隊令大人,”他的手下很疑惑,紛紛顯出身來,“我們接下來如何行動?”
“銀蛇,你在干什么?”
發出問話的是另外兩個小隊中其中一個隊令,名叫銀川,他兩個的名字都是影取的,同為影較為倚重的心腹,早就各自看不順眼了,做夢都想著要除掉對方。
歐陽修伸手揭開黑袍的兜帽,露出雖然清秀卻十分陰鷙狠辣的瘦長臉。他自嘲地一笑:“我也不知道我在干什么,如果可以選擇的話,我定會選擇出生在魔界,這里才是我夢寐以求的天堂!可是……”
他說著話的同時,曲刀已經捅入身旁的副手的心臟內,并望向燕離遠去的方向,喃喃道:“龍首,若你死了,就說明我跟燕山盜緣分已盡!”